2015年6月27日 星期六

喜德林废墟的前世(二)

唯色

2、
说起来,喜德扎仓的下场不过在半个世纪内完成,可耐人寻味的是,竟然就到了众说纷纭或者讳莫如深的地步。这是不是因为,遭受灭顶之灾的,并不只是类似宗教殿宇、贵族府邸这样的建筑物?一些专事改写历史的御用文人,不愿提及“人类杀劫”【1】留下的累累凭证,一言以蔽之地说,早在图伯特被和平解放以前,那个做过摄政的“热振活佛”就成了“爱国人士”,他被亲英帝国主义的“达札活佛”迫害致死以后,喜德扎仓就被烧毁了【2】。这可真的是一派胡言啊。那个“爱国人士”的转世、第六世热振仁波切单增晋美,是我的一位表姐夫的舅舅,而且我采访过他的侍从僧人,读到过他遗留的几本笔记,见到过他的藏汉文亲笔手迹,听说过他的太多故事。
他的一生太悲惨了,比前世更悲惨,还在十多岁时,就被收编进什么“青少年活佛班”【3】,听上去不错,其实是“改造思想”、“接受再教育”,这都是那个极权统治者的专门术语。原本活跃的他被认为是“小班禅集团”的骨干,每日写检查,交待“反动思想”。之后,十一个少年祖古【4】全都集中在拉萨郊外去牧羊放牛,养猪捕鱼,掏猪圈搬石头,用“六六六”药粉杀虫子。因为经常挨饿,只好偷吃掺有酒糟的猪饲料,结果全都有了酒瘾,直到1978年才被“落实政策”,安置在诸如政协、佛协之类被党统战的单位充当“花瓶”,但其中一些祖古的一生已经给毁了。
尤令人难过的是,在文革中坐牢三年的热振仁波切,甚至多次疯癫。据了解,第一次是1987年,他赴北京索要文革时被掠夺的古旧唐卡,与相关官员发生争执,不知是气急攻心,或如传闻中被人下毒,当晚他一口牙齿全脱落不说,竟一度神志不清。第二次是1989年3月,祖拉康【5】举行祈愿大法会之时,僧侣与民众举事抗议被镇压,正在家中修法的他听闻事变当场精神失常。第三次是1995年,当局将达赖喇嘛认证的十一世班禅喇嘛、五岁的牧人男孩囚禁,钦定另一名孩童僭越登上十一世班禅喇嘛的法座,并要求诸多仁波切去北京举手表态,但热振仁波切却在临行前夕突然疯了。可是,正如他对恳劝他治病的侍者所言:“我什么时候发疯,你应该知道。”
他多次要求当局归还喜德扎仓,愿意自己出钱修复,却不被理会,尽管他有了诸如政协常委、佛协副会长的头衔。旧痼新疾,以及我们无法知晓的心事重重,终于在1997年摧毁了他50岁的肉体。忠心耿耿的侍者告诉我,有天早晨惊见热振仁波切痛哭不止,急问缘由,他泣道夜里梦见衮顿【6】了,站在花丛中问:你还在这里吗?你不走吗?在世人的眼中,热振仁波切嗜酒吸烟还打麻将,并有妻子儿女,已属违戒破规,因此被非议,他却慨然道:“黄金即便被扔进粪坑,只要洗净,还是黄金。”这显然如自嘲又如自况,然而贵重的黄金,又是被怎样的外力给弄脏的呢?他喜欢写诗、绘画,中文也很好,他甚至将革命小说《青春之歌》【7】翻译成藏文,从选择的书本可见他内心中的浪漫、叛逆,以及曾被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予以改造的痕迹。他还自学英语,可以说些简单的会话。
而热振仁波切前世的敌人达札仁波切,这一世是个酒鬼、烟鬼,长了一个红彤彤的酒糟鼻子,曾喝醉了在佛协提着打猎的小口径步枪满院子追撵老婆。听说“3·14”之后,他是当局派驻哲蚌寺工作组的骨干,完全想象得出他那副样子,在当面见到僧人时,会做出拉萨人那种百般多礼的样子,正如他在见到驻藏大吏张庆黎时,会卑躬屈膝得连舌头也可以吐出来,同时,他又会在大会小会上,对另一个人神色不变地口吐恶言,而那个人就是远方的尊者达赖喇嘛。但在自传【8】中,达赖喇嘛回忆他与前世达札仁波切最后一次见面,达札仁波切谦恭地说,如果从前曾对年幼学经的衮顿态度太凶的话,请他千万不要挂怀。当他圆寂,达赖喇嘛专门去拉萨附近的达札寺,在其灵塔前举行了很长的殊胜仪式,这表明,两位高僧之间原本是有着深厚情谊的。
然而让人分裂的是,这一世的达札曾于1990年代末去过印度。据著名的藏人作家嘉央诺布(Jamyang Norbu)忆及他们之间的会见时写到:“仁波切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可以讲……仁波切与其他年轻的祖古被关押在一个特殊的处所,他们在那里不只像其他藏人一样必须挖沟渠、拖拉‘夜土’(用来作肥料的人类粪便),在中国人典型的‘虐待兼教训’的方式指定下,他们还必须做屠夫与渔夫,以亲身体会佛教徒悲悯心乃谬误虚伪之马列主义教育。”其中,至关重要的还有这句:“当然,仁波切从拉萨来到达兰萨拉,是为了朝见尊者……”【9】
另外,如达隆噶举教派的孜珠仁波切,虽艰难护戒,恪守本分,却也不得不谨小慎微,寡言少语,我听他的学生透露过,在他余生这几年,常常于夜深人静时,双手捧着衮顿的法像泣不成声。而止贡噶举教派的奴巴仁波切,竟于文革结束之后娶了“造反有理”的进藏红卫兵为妻,这是多么奇特的姻缘啊,可数年后他却独自出走尼泊尔,留下自称“康珠玛”【10】或明妃【11】的东北籍女子终老拉萨,而那已然衰老的女子并不甘寂寞,曾于近年数次跑到达兰萨拉以神秘的身份、离奇的谎言去游说近年来从图伯特逃出去的藏人,有意追问是否思念家乡与亲人,当对方忍不住潸然泪下,就打包票说她可以想法让其回家,既往不咎……总有一天,我要书写那十一个祖古的坎坷今生,他们并非寻常众生而是代代传承的珍宝,他们被毁损的命运意味着他们所代表的智识迫不得已的枯竭,而那才是活生生的佛法示现,比任何的当头棒喝更为有力。
3、
把寺院变成战场或者军营、据点,比把寺院变成旅馆、仓库更加触目惊心。应该说,图伯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多废墟,哪怕是在教派有过纷争的历史上。而这些废墟都是近代蜕变的象征,有当年不远万里来到拉萨的“帝国主义分子”的图片为证,我说过,多亏他们,用难能可贵的影像留下了许多废墟的前生往世。我还见过一位1960年代当兵进藏的汉人在他三十多年的西藏岁月中,为热振寺在不同的年代拍下的不同照片,第一张寺院犹在,而第二张就夷为平地了,据称就是他所在的军队用炮弹给摧毁的,所珍藏的佛教经典被焚烧了整整三个月;第三张,唉,幸好有这第三张,不然这世界真的令人绝望。在第三张上,一个虽然远远不及当年规模,却俨然是一座正式的寺院大殿,在信徒手中重建,已经向游客开放了。然而纷至沓来的游客汇集的蛮力亦不可小觑,一位坐火车去拉萨旅游的北京老人兴奋地说:去那么多人,再高的海拔也会给它踩平喽。
当然,我也不是说遍及藏地的废墟和遗址都是这半个世纪以来造成的。我并没有把全部责任都推诿给野蛮的强盗。我知道有的废墟,类似远在阿里的古格王宫【12】在很早以前就变成废墟了。但废墟之后继续废墟下去,就不是自然规律了,其实还是他们造成的。真遗憾,我又提起他们了,我没有办法在说到废墟时不提到总是要求我们感恩不尽的“大救星”。我还要提及的、疑问的是依傍着废墟的博巴【13】——卫藏的博巴,以及安多的博巴、康的博巴——如何做得到心安理得地过日子?当我们依傍着废墟讲述往日里的庄严法会,依傍着废墟历数往日里的繁华节庆,依傍着废墟从头再来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没有比这更令人唏嘘的了,没有比这更令人挫败的了,没有比这更令人逐渐自卑的了。有人批评我是“西藏的凭吊者”,这令我暗暗吃惊。我确实未曾想过我会是一个凭吊者。我以为我是一个情绪稳定的歌者,却不曾料想唱的歌越来越似悲歌,不,不是越来越似,而是越来越是,没法不这样了。
十多年前,喜德扎仓的内墙上还看得见很清晰的毛主席语录:“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太熟悉了,让我重返我被洗脑的学生时代。可是在巨大的、血红色的字迹之间,仔细看,竟然用粉笔画着一个手拿大刀、露着生殖器的男子边狂奔边回首,而楼上,整整一面墙上还留着斑驳陆离的壁画,依稀辨认得出戴黄帽的宗喀巴大师【14】双手结印,跏趺而坐。最早这些画面,我是从一本相当厚的关于拉萨寺院的英文画册【15】上看见的,画册的作者是十多年前在拉萨修复老房子的德国人安德烈•亚历山大,然而他的辛苦修复不及政府的拆除更快,他不禁伤感地说:“每去一次,老房都在明显减少——一石一砖,一巷一街,连狗也在‘失踪’”,但最终,连他也被国家机器送上了永别拉萨的飞机。
本以为安德烈拍摄的画面早已消失,未曾想近年的某日,穿过大院里正在打扑克、打麻将的藏人,以及蹬着三轮、吆喝买卖的汉人,我独自从废墟左侧手脚并用地爬将上去,每一步都冒着可能坍塌的危险,渐至基本露天的顶层,万分惊讶地看见斑驳的墙上依旧完好地留存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大字,依旧完好地留存着那个手拿大刀、露着生殖器的男子边狂奔边回首,且还添了许多新的花絮,比如一头驴、数朵花、一些笔迹各异的中文(和合四象,辉煌发展,少林武术名扬天下),几个点缀似的藏文词汇,尤令人瞠目的是,还有一幅用墨笔勾勒出男性大腿间生殖器昂然挺立的漫画,并有箭头指向一个广告信息,写的是“同志交友”,下面是手机号码和QQ号码。这一切简直是太魔幻现实主义了,我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至于喜德扎仓的今天,不必再写下去了。反正像我似的总惦记着,总去如今的废墟前做凭吊状的人不会太多。听说有些聪明的脑瓜早就在打这废墟的主意,因为它占据的位置实在是好上加好,那么大的地皮,如果就地盖个多少颗星星的酒店,不尽财源不滚滚来才怪。或者盖成大杂院,五层或者六层,租给源源不断的包工队和“巷盅麻”【16】,也是一笔厚财。跟祖拉康一样高甚至比祖拉康更高又怎么了?不让跟祖拉康一样高,那是“旧西藏”的破规矩,需要像文革破“四旧”那样给破除掉。据说在那“最反动、最黑暗、最落后、最残酷、最野蛮”的“旧西藏”,站在祖拉康的二楼上,可以放眼远眺东南方向的色拉寺,但几年前修建的著名援藏工程——拉萨市公安局科技信息大厦,阻挡了从祖拉康望见色拉寺的视线,被公认是超高违章建筑的典型,拉萨最丑陋的地标之一。
有一度,祖拉康凭借“世界文化遗产”的名声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这把看似唬人的大伞得以维持传说中的风光,可惜风光不再,如今在祖拉康的西北面和北面,已经有两座巨型商场的高度超过了它,据说这与某某市长、某某大款、某某援藏干部有关。也因此,我有预感,他们是不会让喜德林废墟像一个大伤疤似的总摆在闹市当中让他们难堪的,等着瞧吧,或许要不了多久,这里将平地起高楼。事实上,不过咫尺之遥,号称“开启拉萨主体商业时代”的大片商厦正在飞速修盖,喜德林废墟的周围尽是商机勃勃的开发之地,早已无用的它又怎能幸免?再过些年,若提起喜德林,什么?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我相信,商业化与革命、战争的杀伤力、破坏力是一样的。从某种意义来说,商业化更甚。在革命和战争中,会有很多人屈从和背叛,但也会有很多人抵制和反抗,虽然四处皆是硝烟弥漫、残垣断壁,但是不会彻底断送,有些最珍贵的、最本质的事物会被秘密地珍藏、护送、传承。然而商业化并不是杀气腾腾的,也不是见血封喉的,有时候还是令人迷醉的,就像酒醉之后虽然记忆丧失,却已经遭到了全盘的剥夺和伤害。商业化就像潘多拉魔盒,可以刺激、复苏和释放人性中的贪嗔痴,大多数人都会卷入其中,结果腐烂是从内心腐烂的,败落是从自己败落的,再加上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饿鬼投胎,逐渐地,覆水难收,徒留下图伯特躺在天葬台上任鹰鹫撕咬。唉,我看见了,我听见了,我万箭穿心地体会到了。
我见到这废墟的最后一眼,准确地说,是到目前为止的最后一眼,发生于藏历土鼠年八月某日,其实只是一瞥,足以让我心惊胆颤。就在去往喜德扎仓的巷口,可能只能容一辆三轮车出入的巷口,站着四个钢枪在手的军人。渐行渐近,可以清晰地看见年轻的他们面带凶相。他们是在守护里面的废墟吗?或者说,那废墟,因为外面有了持枪的他们而变得意味深长。我本想去看看经历了三月事变的废墟是否更加倾颓,犹豫间,只留下了十分模糊的一瞥。此刻多少有些后悔,多年来,我只要在拉萨,就会去那座废墟履行纯属我个人的一种凭吊仪式,或者说,多年来,我一直在观察的那座废墟,错失了2008年的记录。
写于2009年末,改于2015年。
注释:
[1]人类杀劫:藏语,指文化大革命。我在关于文革在西藏的历史影像及其评述《杀劫》一书中写过:“‘杀劫’是藏语‘革命’的发音,汉语拼音为‘Sha Jie’……传统藏语中从无这个词汇。半个多世纪前,当共产党的军队开进西藏,……据说这是因新时代的降临而派生的无数新词中,在翻译上最为准确的一个。(革命)在汉语中可以找到很多同音字,我选择的是‘杀劫’,以此表明二十世纪五0年代以来的革命给西藏带来的劫难。四十年前,又一场被称为‘文化大革命’的革命席卷西藏,于是‘杀劫’之前被加上了(文化)。……汉语拼音为Ren Lei,与汉语的‘人类’发音相近,所以用汉语表达藏语中的(文化大革命)一词,就成了对西藏民族而言的‘人类杀劫’。”
[2]《劫难:1947年春热振事件》,廉湘民著,中国藏学出版社,2004年。
[3]青少年活佛班:据有关资料介绍,1963年初,毛泽东指示西藏自治区筹委会开办“青少年活佛班”,目的在于培养“又红又专”的宗教界上层人士,起先校址位于下密院,包括各大教派的11位青少年朱古,分别为:六世热振·单增晋美、五世策墨林·丹增赤烈、十二世洛桑巴·赤烈曲桑、三世达札·丹增格列、九世木雅·曲吉建才、十一世赤达·丹增伦珠、七世扎塘·单白尼玛、二世恩公·次仁平措、三世桑珠·阿旺扎巴、十一世奴巴·贡觉丹增和五世普布觉·强巴单增。年龄最小的是8岁的达札•单增格列,年龄最大的是17岁的洛桑巴•赤烈曲桑。1964年,班禅喇嘛被批斗,热振等朱古被打成“小班禅集团”遭到整肃。1965年,“青少年活佛班”改为自治区社会主义学院(筹备)青年班,迁往拉萨郊区的蔡公堂寺,进行劳动改造,受尽苦难。直到1978年才被“落实政策”,进入自治区佛协。
[4]祖古:藏语,化身,转世者。指的是藏传佛教的转世僧侣。
[5]祖拉康:藏语,佛殿。即大昭寺,位于拉萨,被达赖喇嘛誉为“全藏地最神圣的寺院”。由吐蕃(图伯特)君主第三十三代赞普松赞干布修建于公元7世纪初,但在文革中,古老佛像基本被毁,徒留受损建筑,直至1980年代才重建。
[6]衮顿:藏语,对达赖喇嘛的敬称之一,意为虔心呼喊即出现眼前,简译即尊前。
[7]《青春之歌》:1958年,在北京出版的一部描写在中共领导下的学生运动及知识分子斗争生活、情感婚姻的长篇小说,作者为中国女作家杨沫。
[8]《达赖喇嘛自传——流亡中的自在》:康鼎译,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9年。
[9]嘉央诺布《高原圣殿:图伯特往昔的野生动物和自然保育》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0/01/blog-post_28.html
[10]康珠玛:藏语,空行母,也叫瑜祗母、瑜伽母,藏传佛教中对某种女性神祗和某些女性修行成就者的尊称,其含义深奥,难以简单解释。多数可作本尊,少数或作护法,有些是佛、菩萨及转世化身的修行伴侣。
[11]明妃:佛教空行母的俗称,代指修行人的修行伴侣,也属于一种容易产生误解的解释。
[12]古格王宫:古格故城坐落于西藏阿里扎达县。为史上辉煌无比的吐蕃(图伯特)帝国王室的后裔所建,偏居此地700余年,传承20余代国王,距今有1300年的历史,于十七世纪灭亡,留下无数珍贵文物和历史资料。
[13]博巴:藏语,藏人。
[14]宗喀巴大师:于藏历第六绕迥之火鸡年(1357年)10月25日,诞生在宗喀地方(今青海省湟中县塔尔寺所在地),故被称为宗喀巴,又被尊称为杰仁波切,是改革和复兴藏传佛教的一代宗师。重要论著为《菩提道次第广论》和《密宗道次第广论》。1419年10月25日,圆寂于他所创建的甘丹寺。其诞辰与圆寂日,在全藏地形成燃灯纪念的传统,即甘丹安曲(燃灯节)。
[15]André Alexander , The Temples of Lhasa: Tibetan Buddhist Architecture from the 7th to the 21st Centuries, Serindia Publications, 2005.
[16]巷盅麻:藏语,妓女。
(文章只代表作者个人的立场和观点)

2015年6月24日 星期三

从历史上的边境管理看西藏的主权独立

作者: 桑杰嘉
【 民主中国首发 】   时间: 6/24/2015
在西藏近代史中,与之接壤的国家有:印度、尼泊尔、不丹、锡金、缅甸、东突厥和中国。历史上,虽然多数时间里,西藏与邻国都是友好相处的,但是,战争和冲突也不可避免,其结果,当然有时未必令人满意。不过,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就是西藏政府和人民,维护了主权的独立和领土的完整。本文不想在荒谬的“自古以来”说上浪费笔墨,仅从西藏甘登颇章政权时代,既公元1642年至1949年三百多年间,西藏政府在外交事务中,就边境问题与邻国进行的交涉和立约等历史事件为立足点,分析满清是否真的凌驾于西藏政府之上。中共政权把满清试图干涉西藏政治与外交事务的妄举,膨胀到行使主权的高度,违背历史事实。历史就是历史,任何改写和编造,都是经不起检验的,最多只算是伪史,必然会被藏人视为笑话。
在西藏近代史中,与之接壤的国家有:印度、尼泊尔、不丹、锡金、缅甸、东突厥和中国。历史上,虽然多数时间里,西藏与邻国都是友好相处的,但是,战争和冲突也不可避免,其结果,当然有时未必令人满意。不过,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就是西藏政府和人民,维护了主权的独立和领土的完整。

一个国家是否主权独立,其政府是否是一个行使独立主权的政府,外交事务是个重要的方面。因此,本文将以西藏政府外交事务中的边境管理为切入点,分析国家主权的归属问题。

本文不想在荒谬的“自古以来”说上浪费笔墨,仅从西藏甘登颇章政权时代,既公元1642年至1949年三百多年间,西藏政府在外交事务中,就边境问题与邻国进行的交涉和立约等历史事件为立足点,分析满清是否真的凌驾于西藏政府。

中国政府在篡改历史、伪证满清与西藏的“从属”关系时,指出元朝、明朝与西藏“有上下主属关系”,而满清“继承”了这个关系,所以“清朝皇帝与达赖喇嘛也不仅是檀越关系而更有上下主属关系”。(注1)那么,这一说辞是否属实?远的不说,仅看,2005年联合国通过编号为A/RES/60/16的决议,该决议桉要求在世界范围内开展2006年“蒙古建国800周年纪念”活动。就可见一般。众所周知蒙古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与中国并无从属关系,所以,西藏与蒙古国之间的关系,不仅与满清无关,而且与民国和中共更扯不上关系。

暂且不说元朝了,否则,更为荒谬了。

中国政府的逻辑是:“清朝皇帝与达赖喇嘛也不仅是檀越关系而更有上下主属关系”,因此,西藏和满清是“上下主属关系”,当然地,民国政府与西藏是“上下主属关系”,也因此,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西藏自然是“上下主属关系”,也就有了铁的定律“西藏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中共对西藏的入侵和占领,以及这延续了六十多年的西藏当代问题,就可以一笔勾销。我不想就满清是不是中国的问题,进行专门探讨,不过,如今越来越的人开始在质疑、清理这个问题。

且不说藏人的历史观和西藏历史的记载,退一步,就算 “西藏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么,为什么西藏与印度、尼泊尔、不丹和锡金等国,发生边界、口岸纠纷,进行交涉时都是由西藏政府全权处理?为什么不需要请示满清或国民政府?

为什么中国政府参与西藏外交事务,仅仅始于1954年?为什么所谓的“中央政府”在这些关乎国家主权的事务中没有份儿?对这些问题,中国政府除了霸道地在“西藏”前面,加上“中国”二字之外,根本无法自圆其说。所以,在中国自己出版的《西藏自治区外事志》中,拿不出一份具说服力的有关满清、民国政府,参与西藏与印度、不丹、锡金、尼泊尔和缅甸边界事务的证据。

西藏政府方面,不仅保存着完备的,在与以邻国,就边境问题上,进行交涉、约定和划分纪录,还对中国政府避而不谈的西藏和中国边境问题,从满清到国民政府以及中共入侵时一直要求归还被占领的西藏领土。

《西藏自治区外事志》第一篇边界、口岸中,在介绍西藏与印度西、中、东段边界时,在西藏前面加上“中国”两字,西藏和印度的边界成了“中印”边界,而中共入侵前的西藏与印度边界以“传统习惯边界线”轻轻代之,或者对西藏政府与印度方面签订的有关边界条约根本不提,或者如某些华人“西藏史研究者”一样,在西藏历史里画蛇添足地加上“道光二十二年”、“民国八年”、“中央政府”、“西藏地方政府”等,这样就成了中国历史。

事实上,西藏政府和人民,为保卫疆土的完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经过多次冲突、流血、交涉、立约后,才形成了中共入侵前,西藏与各邻国的边界线。

以西藏与印度边界西段为例。公元1841年拉达克和克什米尔联合进犯西藏阿里,并靠先进武器的优势打败了西藏军队,继续向普兰和萨嘎进犯,西藏政府派遣噶伦为军事总督进行反击,赶出入侵者,并继续追击拉达克军队直至奴热——并于1842916日,签订了《1842年西藏与克什米尔条约》,宣布“各守本土,互不侵害”。1852年西藏政府阿里行政长官噶本代表西藏政府与克什米尔签订了《1852年西藏与克什米尔条约》宣布“拉达克与西藏边界继续维持原状。”签订这些条约的全权代表都是甘登颇章的官员,经过他们交涉、谈判最后立约,才确定了边界线,中共只字不提这些历史事实,仅以“传统习惯线”一笔代过,好像这个边界线就如中共说的“自古以来”划好了似的。

另外,西藏与印度中段、东段的边界线,每次出现边界冲突时,都是有西藏政府独立交涉、确认和查办的。其中,东段边界问题上最好的例子是1914年西藏政府和印度英国政府签订的《西姆拉条约》,虽然,国民政府和中共,都口口声声说《西姆拉条约》“是非法的,无效的”,但如今的边界就以《西姆拉条约》为准。中共虽然在1962年军事占领了《西姆拉条约》之前西藏与印度的边界线,但是,最后无条件撤退,而且从麦克马洪线再撤退20公里。(注2)当然,如今保持这个现状。

为什么中共要撤军?因为,这个边界线虽然割让了大片的西藏领土,但,这是由西藏政府和印英政府签订条约确定的边界线。如果《西姆拉条约》如中共所说的“非法”,为什么不能收回九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又如,尼泊尔与西藏的边界,也是经过西藏政府和尼泊尔政府,在多次的入侵和反入侵中确立的。1787年藏历6月廓尔喀入侵西藏, 最后,签订不平等条约和附加条约等,同意向廓尔喀偿银赎地解决。(中国人称此次冲突为:平定廓尔喀,事实上,满清军队在此次冲突中一枪未发,何称“平定”?) 藏历铁猪年1791627日廓尔喀方面策划阴谋杀害西藏谈判代表侍从等三十五人,多人受伤,并押送西藏代表到尼泊尔,分兵多路再次入侵西藏聂拉木、吉隆、定日、日喀则等城,洗劫了班禅额尔德尼驻锡地札什伦布寺。西藏政府再次从卫藏、达布、公布、丁青二十五部、康区和安多等地征兵一万多,以及卫藏噶厦政府受训之三千多军人开赴前线。阻断了廓尔喀人的补给线,计划进行大反击。这时满清军队也路续抵达,藏满军队联合在聂拉木、吉隆等地向廓尔喀军队发起反攻,在几次的会战中廓尔喀大败,联军继续追击直至离尼泊尔首都不远处。并就边界问题要求原来的边界线上新立石碑,禁止廓尔喀进犯边界,并要求不得入侵锡金、罗和憎里等小王国。(满清借此次协助西藏政府驱逐廓尔喀为机会调遣两路大军入藏,以军事力量为后盾开始插手西藏政治,抛出了《钦定藏内善后章程》,如今,被中共视为满清统治西藏的“有力”证据,但是,研究人员发现该章程不仅未能在西藏实施,而且,是否是满清政府的公文都有很大的疑问。中共一而再,再而三说的“铁证” 《钦定藏内善后章程》竟然没有中文和满文版本,为中共入侵西藏后从藏文翻译的。)

但是,藏历木兔年1855年廓尔喀再次进犯西藏聂拉木等多处掠劫,西藏政府立即征集德格、昌都、巴塘、理塘、嘉荣、嘉拉(汉史称明正土司部)、霍尔五部等地征兵准备反击,而且,三大寺僧兵自愿申请奔赴前线。廓尔喀得知西藏政府从康区和安多等地大量征集军队的情况后,在藏历木兔年18559月底提出和解的建议。西藏政府立即派遣代表举行谈判。最终在藏历火龙年1856212日,公元1856324日签订了《1856年西藏与尼泊尔条约》(注3)而该条约中的第一条是西藏政府向廓尔喀每年赔偿一万卢布,这一赔偿一直到中共入侵前没有停止过。

而这个条约的合法性和历史地位:“1949年,尼泊尔政府在提交联合国的入会申请文件中,确定它承认西藏独立的立场。尼泊尔在证明其主权地位的知名论点和事例中包括,尼泊尔有与西藏宣战和缔结和约的能力与权力,并特别指出了1856年与西藏签署的条约。尼泊尔列举六个曾经与之「建立外交关系」并设立使领馆的国家,其中之一就是西藏。另外五个国家分别是英国、法国、美国、印度,以及缅甸。应该注意到的是,在这段时期尼泊尔与西藏维持全面外交关系的同时,它并未与中华民国建立外交关系。”(注4

又在1857年廓尔喀在西藏与尼泊尔边界线上堆立新的边界标识等发生纠纷后西藏政府立即派遣官员巡查,与廓尔喀官员谈判签订了维持原来划定的边界为准,摧毁廓尔喀人自立的所有边界标识物等为内容的条约,该条约以藏尼两种文字写成。(注5

因此,可以看到廓尔喀与西藏的冲突并非中国政府至今鼓吹的公元1792年“平定廓尔喀”、“此后五十年间,西藏地方与周边邦国相安无事。”。而是,西藏人民和政府自己交涉、谈判、协定等方式解决的。

从西藏与印度西段边界以及西藏与尼泊尔的边界纠纷的处理,可以看出,西藏与邻国的边界线是在历史上多次冲突中,由西藏政府和人民用血和生命换来的,而且,所有的决定权在西藏政府手中,与满清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如果满清真对西藏有“主权”为什么不能过问边界事宜?显然,西藏与满清根本就不存在从属关系, 西藏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而西藏甘登颇章政权一直在全权地处理包括外交等各项政务。

再来谈谈藏中边界问题。

在吐蕃帝国时代,最主要的边境冲突发生在吐蕃与唐朝之间,吐蕃多次派兵讨伐唐朝军队,并侵占唐朝大量城池、疆域,甚至入侵唐朝首都长安城,另立唐朝皇帝等。吐蕃和唐朝之间于公元705年第一次就领土问题立盟约,前后八次就停战、划分边界立盟约,最后,于公元821吐蕃和唐朝两国,在长安立盟约并宣布西为吐蕃,东为唐立碑于长安皇宫前。公元822年吐蕃和唐朝在吐蕃首都拉萨立碑于拉萨大昭寺前(现仍然屹立在拉萨大昭寺前),宣布“今蕃汉二国,所守见管本界,界以东悉为大唐国境,以西尽是大蕃境土,彼此不为寇敌,不举兵革,不相谋封境。”此次吐蕃和唐朝非常清楚划定了各自边界和缓冲区等,在唐朝首都长安、吐蕃首都拉萨和蕃汉边界立碑宣誓,世世代代以此为藏域汉地之界。虽然,后来的历史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是,藏汉人民代代相传着传统藏汉疆域之分。很清楚的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藏汉人民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冲突中进行商谈而确定下了各自的疆界。

后来,大吐蕃和唐朝都趋向衰落。统一的大吐蕃出现群雄割据时代,唐朝衰落出现五代十国等。但是,与汉地接壤的宗喀王国和西夏王朝虽然各自为政,但仍然坚守、时而扩张其吐蕃时期的疆域。

明、清时期由于蒙古和满洲人占领汉地全境。明朝和西藏萨迦政权建立特殊的供施关系后,藏汉疆界基本保持不变,藏域境内居住汉人的部分地方由明朝统治,而藏人由萨迦政权统治。满洲人入侵占领汉地建政前的公元1642年西藏在蒙人的协助下建立了甘登颇章政权,藏域全境既西藏三区由甘登颇章政权统一管辖,藏汉疆界保持传统边界。

满清入侵西藏始于1700年。“17006月甲拉甲布索郎扎巴被杀,并收回了他的官位和管辖领地。政府军乘机把势力延伸到原吐蕃时期管辖的雅安境内。于是满清派遣5万兵力对付西藏政府的5千余人。由于西藏军队缺乏援军以及兵力悬殊而败。于1701年清军侵占达箭炉,从此满清开始了大规模入侵西藏——清军侵占达箭炉。”(注6

1724年西藏安多藏人和蒙古人联合反抗满清实力在安多地区的深入。满清动用10万军队镇压藏、蒙人民,摧毁众多西藏着名寺院,清军在庄浪(今甘肃永登)一带擒斩五千余僧俗藏人。(注7)此次,军事镇压使满清加深了对西藏安多各地的入侵。但是,西藏安多地区的人民并没有因为军事镇压而放弃对国家和政府的认同。

1747年,满清第一次入侵西藏安多嘉荣赞拉(小金)等地,遭到藏人坚决抵抗,满清政府没有得到广大藏人认同, 甘登政府也通过政教特殊体系仍然实际控制着西藏三区的统治地位。满清借各种机会多次试图侵占西藏一直遭到西藏人民和噶厦政府的反抗。

满清灭亡后,西藏政府收复了很多被满清非法侵占的失地,派遣官员驻扎。清末至中共入侵之前西藏安多主要地区被回族马家军阀占领。康区部分地区被四川国民党势力驱逐的军阀势力进入。在军阀占领期间这些地区与甘登颇章政府之间仍然存在特殊的从属关系,对此,当时在西藏康区的中国学者任乃强在其着作中如是写道:“喇嘛之社会势力,远超于政府之上。喇嘛言不可者,官府不能强其可”。(注8)而且,西藏安多地区和康区藏人从来没有放弃反抗军阀的活动。以上的军阀也寻找时机扩大统治范围,但遭到了西藏政府坚决的抵抗。

1913年,西藏政府驱逐了在拉萨的所有满清官员和士兵。第十三世达赖喇嘛宣布西藏恢复独立,并开始展开收复被占领土军事行动。

1916年,西藏政府军开始了收复疆土的战役,1917年在昌都地区的中国军队大败,提交投降书,西藏政府收复昌都,并签订了《缴械协定》五款后1918419日缴械。中国方面请求英国出面协商停战,因此1918819日西藏代表和中国代表签订了《藏中昌都停战条约》,西藏政府收复十多个县。又在1918 10 10日在绒坝岔又签订了《绒巴岔藏中撤兵条约》,双方按条约条款撤兵。之后的19308月西藏军队和中国军队再次发生冲突,藏军大举反攻,最终迫使中方请求停战。于1931116日签订了《1931年藏中暂时停战条约》,西藏军队收复甘孜、娘荣等地。1932年,中国军队再次进反西藏政府军收复的各县,并勾结西藏安多地区的军阀马步芳部勐攻,西藏军队进行还击,但由于寡不敌众失守之前收复的部分地区。1932108日藏中同意停战,并签订了《1932年岗托停战条约》。由于西藏政府军和军阀马步芳在玉树发生冲突,因此,于1933年6月15日西藏政府与马步芳军阀代表签订了《1933年藏斯条约》中文称《藏青和约》。

另外,面对中共对西藏安多和康区的入侵,西藏政府仍然没有放弃对非法占领领土的要求。如1949112日,西藏外交部的外交照会中:“西藏是慈悲之观世音菩萨的教化圣地,是一个佛教兴盛而与众不同的国家,从远古时期开始到现在都一直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在政治统治方面从未遭受过任何国家的侵占,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反抗外国侵略并保卫自己家园的佛教国家。我们不仅需要中国军队不会越过中藏边界进入西藏以及不进行任何军事活动的保证,而且也希望严格管束中藏边界的文武官员,使我等西藏人安放心。同时,就几年前被中国兼并的西藏领土问题,希望中国内战结束后展开谈判。”(注9

事实就是事实,从满清到民国,西藏事实上的主权独立使满清无隙干涉西藏外交和边境事务,因此,中共入侵西藏后,外事帮办杨公素漏嘴说:“同印度的边界究竟在哪里,我们还不明确。国民党政府的行政管辖及其军队根本没有到过西藏,更谈不上控制与管辖边界了。”(注10)显然,侵略者手中,没有任何有关西藏边界以及外交事务的资料,对西藏外交问题没有任何概念。因此,中共1953年以“合并”西藏外交部的阴谋窃取西藏外交文件。也因此,中共出版的《西藏自治区外事志》中有关西藏的公开外交文件的签署始于1954年,而没有一份民国或者满清等参与的西藏外交事务的文献。相反,更多的是西藏政府与各邻国签订的条约和广大边陲西藏人民忠诚西藏政府的誓约。如,藏历木羊年1715年《西藏政府和不丹代表就藏不划边等事所立具问之文书》(注11)藏历木蛇年1725年《西藏与不丹仲裁书》(注12)、《门隅地区全体僧俗人民忠诚于西藏政府誓约》(注13)等等。

总之,从西藏与各邻国的边界冲突、交涉、解决、立约等外交事件中再清楚不过的是西藏政府独立行使主权的事实。邻国只与西藏政府交涉边境问题,而不是满清政府。西藏人民始终与立誓忠诚西藏政府,并没有满清政府这个中共所谓的“中央政府”。

但是,中共把满清等试图干涉西藏事务的妄举,膨胀为行使主权的高度,当然,这是今天很多中国人,包括华人“西藏流亡史研究者”所希望的。但是,历史就是历史,任何改写和编造,都是经不起检验的,最多只算是伪史,必然会被藏人视为笑话。


注释:

1、《西藏历史地位辩》民族出版社1997年出版,作者:三贵、喜饶尼玛、唐家卫 着。第96页。
2、《西藏自治区外事志》藏学出版社2005年出版。第8页。
3、《西藏政治史》夏格巴着,藏文版下册第24页。
4、《西藏的地位——从国际法的角度对西藏历史、权利与前景的分析》中文版,作者,迈克尔.C.范沃尔特.范普拉赫 .台湾雪域出版社,第236页。
5、《西藏政治史》夏格巴着,藏文版下册第29页。
6、《西藏通史吉祥宝瓶》德荣泽仁邓珠着,第207页。
7、《西藏通史吉祥宝瓶》德荣泽仁邓珠着,第224页。
8、《康藏史地大纲》作者,任乃强,第173页。
9、《中共对藏政策与策略》西藏流亡政府出版发行。
10,http://www.china001.com/show_hdr.php?xname=PPDDMV0&dname=6JTED41&xpos=4
11、《西藏自治区外事志》中国藏学出版社2005年出版。第326页。
12、同上,第327页。
13、同上,第333页。

 20156 

2015年6月16日 星期二

喜德林废墟的前世(一)

2015-06-16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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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曾在拉萨修复老房子的德国建筑学家安德烈•亚历山大大概在1990年代初期拍摄的喜德林废墟,与往昔完好时的对比。但时至今日,喜德林废墟已经更加残破,只余三分之一。
























有座废墟,它在拉萨,我很想给它写一篇类似于编年史的文字。但编年史过于学术,不如改成简历吧,就像我们每个人的简历,别人看着枯燥,自己写着容易。
废墟也有生命,有它的前生后世。可为何那么多的废墟,偏偏念念不忘这个废墟?我无法说得清楚,总觉得自己似乎跟它有什么关系,特别是每次赶去看它,看着它日渐荒败,仅剩下颓垣断壁上的几根残梁笔直地刺向天空,透着垂而不死的挣扎劲儿,而那残墙上无比惊艳的壁画越来越破损,如同绝世美人尚未迟暮,却被不治之症吞噬,徒令亲人哀恸无比。是的,我就像是这废墟的亲人,或者说,我也许有一两个前世,曾与这废墟的前世一起度过。
每次去这废墟,每次都能看见孩子。是不同的孩子,只有他们喜欢在废墟周围玩耍,一看见举着相机的人来,马上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小男孩,小女孩,全都乐意让人拍照,似乎在这片废墟前留影是他们最开心的游戏。有一次,跑来两个小男孩,执意要带我往里去,那是我第一次走进废墟,小心翼翼地踩着堆积成山的土块、断木,艰难地攀援而入将要倾颓的房间,蓦然撞见残墙上紧靠着一个巨大的塑像,嗯,是那大威德金刚【1】,藏语“吉吉”,可除了泥土、草垛和木棍,只留下巨硕的牛头怒目圆睁,以及无数只残缺不全的手臂。那时是黄昏,金黄的光线下,每一根弯曲的手指倒很完整,似乎会说话,似乎很是可怖,我着实给吓了一跳。
以后再去,我都会屏声息气地去看看吉吉,看着它头颅滚地,碎成几瓣;看着它手指一节节断落,终于有一天什么也没有了。所以当我听说,吉吉的某只手臂是被离废墟不远的酒吧老板给折断,毫不客气地揣走,放在吧台上当作装饰来炫耀,便特意寻到那个酒吧,不巧没开门。据悉老板是个“藏漂”,来自汉地什么地方我已忘记。还听说,废墟里残破的壁画也被游客从断墙上剥落、盗走,周遭的藏人居民风闻而至,生气地用驱魔的方式冲着这些人使劲地抖落邦典【2】,将其撵走。
还有一次,在废墟的石阶上遇见一个小女孩,她不像一般的孩子又是雀跃又是作态,她根本不,她凝视着或者说是紧盯着我的相机,一只手托着腮,就那么紧盯着镜头,神情里有一种不寻常的淡然,最后反倒是我心慌了。给她拍摄的照片,发表在《南方周末》的地理版【3】上,黑白两色,透着沧桑之美。还有一次,离废墟不远,停放着一个太阳灶,正迎着火热的太阳烧着一壶将要沸腾的水。太阳灶旁边坐着一位晒太阳的老妇人,她像是怀着满腹心事,手上的念珠有一阵没拨动了。在她的身后,晾晒着花花绿绿衣裳的绳子,竟然跟好几串已经陈旧的经幡,全都拴在废墟的门柱上。微微的风把经幡吹得招展,但刚洗好的衣服很沉,把晾衣绳压得很弯,水珠儿还在滴落,这一切是多么地日常生活。
后来又去这废墟,见环绕废墟的两层楼房已经翻新,涂红抹绿,做成藏式风格,出租给各种各样的人或人家,有来自图伯特各处的,也有汉人民工或回族商贩。对于忙碌着世俗生活的他们来说,这废墟,远不如二楼拐角的公共厕所或院落中间的自来水更重要,可在从前,那两层楼房分明是众多僧人栖身的僧舍啊。
没错,这废墟的前生正是寺院。确切地说,它不是寺院,它属于靠近澎波【4】地方的绛热振寺【5】。名为喜德扎仓,又称喜德林【6】,为热振仁波切驻锡拉萨的修法之处。喜德是和平,扎仓是经学院,林是区域。多亏1950年之前不时在拉萨晃来晃去的那几个“帝国主义分子”【7】,给喜德扎仓至少拍摄了几十张照片,足以留下当年盛到极致的景象:法会庄严,喇嘛云集,金刚法舞惊世骇俗,四四方方的白帐篷顶绣着吉祥云彩,完整无缺的庞大殿宇称得上美轮美奂。
好了,我得给喜德扎仓写一份简历。既然它不能说话,趁它还未完全化为乌有,大概讲讲它的前世。
喜德扎仓当属拉萨最早的四座佛殿之一。早到什么时候?赞普【8】松赞干布【9】那个年代吗?有的史料说是,但据七世达赖喇嘛的传记《如意宝穗》记载,乃另一位史上留名的赞普赤祖德赞【10】所建,总之都在图伯特帝国时代【11】,修持宁玛教法,并如散落的星辰,环绕着拉萨的中心——祖拉康【12】。15世纪初,据史书《黄琉璃宝鉴》记载,萨迦王朝的蔡巴万户长【13】扩建了喜德扎仓;之后,七世达赖喇嘛再建。其主供佛不知。或是吉吉?而吉吉乃文殊菩萨的忿怒相,掌管无上智慧,但须得做狰狞状才能让智慧像惊雷打得脑袋开窍。
14世纪时,第三世热振仁波切成为甘丹颇章政权【14】的摄政,喜德扎仓为此奉献自己,从此改宗并归属热振寺。而热振寺也因第三世、第五世热振仁波切【15】都当过摄政变得很著名。不过第五世很少驻锡热振寺,而是更经常地住在喜德扎仓的后面,被树木和花朵簇拥着仿若贵族别墅的府邸。那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也是很糟糕的时期,已经到了图伯特巨变的前夜,仁波切不好好地当仁波切,官员不好好地做官,管家不好好地管家,连喇嘛也敢把符咒放在献给十三世达赖喇嘛的靴子里,连佣人也敢送个炸弹炸“衮沃”【16】。热振仁波切曾在神湖拉姆拉措【17】观见到第十三世达赖喇嘛转世的重要讯息,为寻访到图伯特历史上最伟大的第十四世达赖喇嘛有着特殊贡献,但其下场竟是暴死,而且死得扑朔迷离,至今也说不清。这当属共业,如此种下的恶果,不久就会伴随着虎视眈眈的外魔降临头上。那外魔,那外魔,已在你我身边多年了。
喜德扎仓最盛时有四百多僧人,尤以羌姆【18】颇负盛名。看似一场场乐舞,却是一场场法事,所以必须由僧侣自始至终公开演示。而那威严的法乐、庄重的舞姿、灿烂绚丽的服装、神秘莫测的面具,却在日落时分散发着繁华散尽的悲哀,渐渐地从众僧的心头袭上眉头,但他们并不察觉。盛极必衰,如今它的名字成了“羌过”,意即废墟,其实它是拉萨最醒目的伤疤之一,迄今仍然裸露着令人惊悸的伤口。当我渐渐意识到这一点,乃是跟随一位怀旧的往日贵族一次次地徜徉于老城,有一次,我差点落泪了,因为他神情恍惚地指点着废墟跟前摆满了闪闪发亮的太阳灶的庭院,落寞地说,以前就在这里举行盛大的法会,跳羌姆的喇嘛穿得好看,跳得也精彩,但以后再也没见过那么美丽的羌姆了。
喜德扎仓重创于1959年3月。这是当年被母亲送到策墨林寺为僧、如今依然虔诚信佛的退休干部旺久啦告诉我的。彼时解放军在拉萨全城“平叛”【19】,策墨林上百僧侣准备反抗,但他们根本就不会使用武器,尽管拥有很少的枪支。他们吸着鼻烟,喝着酥油茶,让十一岁的扎巴【20】旺久楼上楼下添茶送食物的时候,解放军包围了寺院。一枪没放的僧侣们于是全都束手就擒。有的僧人下楼时,全身发抖滚下梯子,被金珠玛米【21】大声嘲笑。他们都被关押在喜德扎仓,包括喜德扎仓和附近其他小寺的僧侣、以及城中的平民百姓。旺久啦因年幼得以获释,他至今还记得惶恐不已地离开躺满伤者的佛殿时,众多佛像亦如受伤,东倒西歪,几无完整。
然而,喜德扎仓毁于文革。旧人去,大屋空,而鸠占鹊巢的,有远道而来、发动革命的战友及被称为“翻身农奴”的群氓,还有豫剧团的演员、本土红卫兵、援藏造反派和工人阶级兄弟。他们把一个巨大的高音喇叭装在最顶上那层,于是喜德扎仓成了“造总”【22】的广播站。我采访过其中一位,当年是学生红卫兵,如今是有名的民俗学家,他回忆说:“当时我们的小宣传队就住在喜德扎仓里面,除了演出我们就坐在院子里不敢出门,也不敢回家,怕在回家的路上被对方那一派抓住打个半死不活的,算你倒霉。那个时候很厉害,到处都是广播喇叭在响,而且还有宣传车开过来开过去。那边哇哇叫,这边哇哇叫,尤其是军区的大喇叭震耳欲聋,那时候的拉萨可不得安宁了,简直是!”
据一位住在喜德扎仓附近的老先生讲述,只要“造总”的大喇叭朗诵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或者唱“大海航行靠舵手”,整个老城就像要地震似的,在滚滚而来的雷声中东摇西荡,以至他落下了一听到那种尖利、亢奋的声音就会心悸得快要晕厥的毛病。广播站是造反派非常重要的宣传阵地,于是喜德扎仓变成了造反派互相攻打和争夺的战场。你扔一个自制的手榴弹过来,我就连射无数发机枪子弹。当战火硝烟散去,曾经有过五层之高的佛殿已被削得只剩三层。僧人?僧人早就跑的跑,抓的抓,杀的杀,正好空出房间留给金珠玛米一住就是多年。喜德扎仓变成了军营,就像祖拉康变成了金珠玛米的猪圈。
写于2009年末,改于2015年。
注释:
[1]大威德金刚:梵名Yanmāntaka,藏语“多吉久谢”,简称吉吉,意为“怖畏金刚”。藏传佛教认为是文殊菩萨的忿怒相,乃修行的本尊之一。
[2]邦典:卫藏妇女的服饰,系在腰上的五彩围裙。
[3]《南方周末》2007年3月29日地理版,发表我写的《那些废墟,那些老房子》,配了这张照片。
[4]澎波:藏语,富饶之地。又称“澎域”,吐蕃(图伯特)帝国时代即设为宗(县),今划入拉萨东北面的林周县内。
[5]绛热振寺:“绛”意为北方,热振寺位于拉萨东北林周县,公元1056年,由佛教大师阿底峡的弟子、噶当派创始人仲敦巴创建,为噶当派的第一座寺院。15世纪初叶,改宗格鲁派,属色拉寺麦扎仓。历史上被毁过数次,最为惨重的是毁于文革,1980年代重建,
[6]拉萨有“三大寺”(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和“四大林”(一说是丹杰林、策墨林、功德林和次觉林;一说是丹杰林、策墨林、功德林和喜德林),都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在拉萨重要的寺院,且“四大林”的法座均在历史上代摄国政。
[7]1950年,毛泽东派军队进入西藏的理由,是为了打击侵略西藏的“帝国主义分子”。而当时,在整个卫藏地区只有5个西方人,他们是被西藏政府雇佣的工程技术人员;在安多和康地的西方人也寥寥可数,为医生、传教士。
[8]赞普:藏语,君主,帝国之王。
[9]松赞干布:公元7世纪人物,吐蕃(图伯特)帝国时代第三十三代赞普,实际上是立国之君。被藏人认为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
[10]赤祖德赞:公元9世纪人物,吐蕃(图伯特)帝国时代第四十代赞普,又称赤热巴坚。历史上尤其推崇佛法,后人遂将他与松赞干布、赤松德赞并称吐蕃(图伯特)帝国时代之三大法王。另外,他在位时,与中国唐朝立“唐蕃会盟碑”,以藏汉两种文字勒石,历经1160年,迄今屹立于拉萨大昭寺前。
[11]图伯特帝国时代:汉文史籍写成“吐蕃”时代,是图伯特第一个正式政权,始于公元6世纪,止于公元9世纪,最伟大的君王是第三十三代天子松赞干布,统一全藏。
[12]祖拉康:藏语,佛殿。即大昭寺,位于拉萨,被达赖喇嘛誉为“全藏地最神圣的寺院”。由吐蕃(图伯特)君主第三十三代赞普松赞干布修建于公元7世纪初,但在文革中,古老佛像基本被毁,徒留受损建筑,直至1980年代才重建。
[13]蔡巴万户长:元朝时,卫藏蔡巴家族受封为万户长,统辖拉萨市区,成为卫藏十三万户中最强盛的万户之一。萨迦王朝时代,蔡巴万户长为拉萨的繁荣和发展作了很大贡献。
[14]甘丹颇章政权:甘丹颇章意为“天神宫殿”,本是达赖嘛嘛在哲蚌寺的驻锡之处,五世达赖喇嘛成为西藏政教合一的领袖之后移居布达拉宫,甘丹颇章即成政权的代称。
[15]第五世热振仁波切:(1912-1947),全名为土登江白益西丹贝坚赞,在十三世达赖喇嘛圆寂后任摄政七年,并任十四世达赖喇嘛的经师。
[16]衮沃:拉萨敬语,对地位尊贵的人的尊称阁下,老爷。
[17]拉姆拉措:藏语,意为圣母湖,为全藏护法神即尊者达赖喇嘛的护法神班丹拉姆的魂湖,位于今西藏自治区山南地区加查县崔久乡境内。由此神湖可以观见命运,历代达赖喇嘛的转世都由观此神湖的示现而寻访。
[18]羌姆:藏语,金刚法舞。
[19]平叛:1959年3月在拉萨发生藏人反抗中共的事件,中共予以军事镇压,称其为“平息反革命叛乱”,简称“平叛”,为的是给予镇压以理由。
[20]扎巴:藏语,沙弥。
[21]金珠玛米:藏语,专指中共军队即解放军。
[22]造总:藏语“坎诺”,全名“拉萨革命造反总部”。拉萨两大造反派之一。成立于1966年12月22日,撤消于1969年3月25日。下属主要组织有:“专打土皇帝联络委员会”(北京航空学院“红旗赴藏小分队”的带队女辅导员老师聂聪和西藏民族学院“红色造反团”司令魏志平为负责人);“西藏红卫兵革命造反司令部”;“拉萨革命造反公社”等。成员以学生(中央民族学院和拉萨中学的学生居多,也有西藏民族学院的学生)和工人(包括水泥厂、机修厂、汽车一队、汽车二队等)为主。
(文章只代表作者个人的立场和观点)

2015年6月1日 星期一

藏人——中国的二等公民

作者: 桑杰嘉

【 民主中国首发 】   时间: 5/11/2015
5月5日,在印北达兰萨拉的西藏人权与民主促进中心在网上发布声明,谴责中共当局限制藏人申办护照、甚至没收藏人护照的行为,严重违反了包括《公民及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等国际准则中的相关条款。中共严格限制藏人办理护照和对藏人护照“统一保管”——实为没收等问题再次受到媒体关注。中共对藏人办理护照这样最基本的公民权利如此践踏,不要说一般普通藏人,连中共自己的藏人官员都高呼不公平。事实上,藏人无法办理护照、藏人不能前往西藏各圣地朝拜,甚至藏人不能自由进入圣地拉萨等等,不仅仅是赤裸裸的民族压迫,而且,是公开歧视藏人,剥夺藏人权利。因此,西藏学生无法出国留学;藏人无法出国旅游,朝圣;藏人无法出国做生意。所以,境内藏人倒出了心里话“中国天天讲‘中国梦’,我的‘中国梦’就是护照。”
(白玛娜珍博客截图)
  
 
55日,在印北达兰萨拉的西藏人权与民主促进中心在网上发布声明,谴责中共当局限制藏人申办护照、甚至没收藏人护照的行为,严重违反了包括《公民及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等国际准则中的相关条款。中共严格限制藏人办理护照和对藏人护照“统一保管”——实为没收等问题再次受到媒体关注。

事实上,自中共统治西藏近六十多年来,对于藏人来说“护照”从来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官方证件。上世纪四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对于西藏普通老百姓办理“护照”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八十年代后由于西藏流亡政府的要求中共开放藏人到国外探亲,因此,很少部分藏人经过中共严格审查后获得官方许可办理护照到国外探亲。但那个年代大部分普通藏人很贫穷,基本上没有人出国旅行、学习,所以,申请护照的并没有多少。

进入新世纪后,西藏各地申请护照的藏人越来越多,而且,批准的几率也比较高,不过还是需要严格审查。总体上看2005年到2007年间是比较多的藏人拿到了护照。这个时期中共对一部分藏人仍然坚决不批准办理护照。08年后,中共基本上不给藏人办理护照,并且,有消息称很多地方都收回了办理好的护照。标志着普通藏人办理护照的“好政策”就这样短短数年后夭折了。在那段“好政策”时期藏人与汉人办理护照程序仍然有着天壤之别。中国的其它地方,主要是汉人地区“只要带上身份证、照片和200元人民币,去驻地公安局办理护照的部门申请,数日之内就能办妥。”担是,“在四川、云南、青海和甘肃的藏地,尤其是在所谓的“西藏自治区”,普通藏人要办护照比登天还难。层层部门的关卡,繁琐的手续,没完没了的盘查,甚至还要请客送礼。一年半载才给护照已经很走运,更有可能是不给护照。不管是在单位上班的藏人还是没有单位的居民都不好办,至于穿袈裟的僧尼更难办。”其实,最好的例子是记录以上事实的西藏作家唯色和丈夫王力雄,唯色无法办理护照,而王力雄可以办理,原因“因为她是藏人”。

有关藏人办理护照的困境西藏作家唯色女士曾写有数篇文章。她在2013年发表的《藏人面临的护照困境》的文章指出:“据消息人士透露,由于将近一年前西藏自治区(TAR)当局实施了严格的旅行管制,几乎任何藏人都得不到可以出国旅行的护照。

按照20124月西藏自治区当局颁行的护照审批办法,想要出国旅行的藏人必须完成极为严苛的——有些甚至是歧视性的——审批程序,而这些程序的实施,明显是由于北京方面试图压制藏人出国旅行。”

因此,今年224日西藏作家协会副主席的白玛娜珍, 在新浪微博上写了:“我们藏族为什么不能出国旅游?我们的私人护照为什么被全民没收上交已有三年了,为什么还不发还我们?西藏地方政府的这种行为是违反国家宪法的,执法机关为什么不管?全中国人民都可以出国旅游,藏族人民为什么不可以?!请大家帮助我们呼吁!并祝新年快乐!扎西德勒!”

西藏作家协会副主席的白玛娜珍的一连串的为什么?答案在 《关于进一步加强我区护照受理审批签发管理工作的意见》中。该文件RFA(自由亚洲电台)2013120日披露过,唯色在文章中提到过。在55日,西藏人权与民主促进中心再次披露并发表声明谴责了中共严格限制藏人办理护照的行为。

办理护照是一个公民最基本的权利,除非你不是这个国家的公民。在中国其他地方办理护照的手续如唯色所说: “对于申请护照就像网购一样轻松”。而其他国家办理护照更为简单,只要你有该国合法身份证。如,西班牙每个工作日都可办理,而且是当天申请当天拿,前后不过十分钟左右。

为什么藏人办理护照如此之难?看看中共相关办理护照的规定就会明白。

2012429日中共西藏自治区委员会办公厅、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办公厅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我区护照受理审批签发管理工作的意见》共分三部分。第一部分切实加强公民因私普通护照受理、审批、签发管理工作;第二部分认真做好旅游团体护照申领工作;第三部分进一步加强因公护照审批、签发管理工作等。

由于20125月中国启用电子普通护照,因此,西藏自治区以此为“契机”收回了所有有效期的藏人护照。《关于进一步加强我区护照受理审批签发管理工作的意见》以下称《意见》第一部分第一条指出:“以今年5月份全国统一启用电子普通护照为契机,将我区因私普通护照在有效期内的一律收回,确需办理因私普通护照的,经严格审批后重新发放电子普通护照。”

《意见》第一部分第二条就如何“严格审批”有明确规定。指出“严格因私普通护照申领发放审批。对因私普通护照申领签发实行“属地申领、地市审核、公安厅统一审批”的制度。一凡是我区公民一律按照属地管理原则,在户籍所在地地(市)级公安机关申领因私普通护照,区公安厅出入境管理部门不再直接受理;二是申请人办理因私普通护照需由本人提出书面申请,送本人所在村(居)委会、乡(镇)人民政府(街道办事处)和派出所初核,派出所将申请材料送乡(镇)人民政府(街道办事处)一把手复核,报县(市、区)公安局受理。县(市、区)公安局受理复核后,将申请材料送县(市、区)人民政府一把手提出审核意见,报地(市)公安出入境管理部门审查后由地(市)公安处(局)主要领导对申请材料进行审核,再报行署(政府)主要领导审批。所有手续齐备后,由地(市)公安出入境管理部门报区公安厅出入境管理部门审批、签发。”藏人申请护照的资料经过十个部门或领导人之手才算过关。可以推理很多人的申请进不了乡政府,——更何况那些一把手们“日理万机”,所以,层层过关真如登天,几年或者根本没有护照是否批准的消息是“理所当然”的。

西藏作家协会副主席的白玛娜珍问:“我们的私人护照为什么被全民没收上交已有三年了,为什么还不发还我们?”

《意见》第一部分,第二条规定:“持证人回国后护照一律上交所在地地(市)级公安出入境管理部门统一保管。”所以,副主席的护照是被“统一保管”了——实为没收。如果主席持因私普通护照出国办公事,《意见》第一部分,第三条会无限“关怀”: “严格限制国家公职人员持有因私普通护照。地(市)公安出入境管理部门在受理公民因私出境申请时,应当通过核对申请人的申请材料并进行走访,确定其是否为国家公职人员。对我区国家公职人员原则上不签发因私普通护照,如因特殊情况需要持因私普通护照出境的,县级以下干部由本人所在地地(市)委组织部审批,县级以上干部办理因私普通护照的,由自治区党委组织部审批。出境回国后,护照一律上交持证人所在地县(市、区)级以上组织部门统一保管。”

当藏人通过层层审核最后拿到护照后,还需要签订责任书,“保证出境后不从事危害国家安全、利益和其他各种违法犯罪活动”。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危害国家安全、利益和其他违法犯罪活动”,但由于这些理由政府可以吊销或作废你的护照。

《意见》第一部分第四条指出:“实行因私出境人员签订责任书制度。因私出境人员在领取因私普通护照时,本人必须到地(市)公安机关出入境管理部门签订责任书,保证出境后不从事危害国家安全、利益和其他各种违法犯罪活动。公安机关出入境管理部门对持证人回国后要逐人回访,见面谈话,发现有违法行为的,一律吊销护照或宣布作废。”

因此,“2012年去印度听闻尊者法会的藏人,返回藏地后都被关进了名为“学习班”的集中营,上至八十多岁,下至年轻人,受尽精神折磨不说,护照都被没收。”基本上这些藏人的护照已经吊销或被作废了。

在中国团体旅游国外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但是,藏人申领团体护照基本没有可能。因为,《意见》第二部分认真做好旅游团队护照申领工作指出,自治区藏人不仅要“根据国务院颁布实施的《旅行社条例》第二章、第九条及《实施细则》第二章、第十条的规定,切实加强旅游团队因私普通护照的受理。”

《意见》第二部分第一条明确规定:“旅行社组团出境旅行时,我区公民申领旅游所需因私普通护照,要严格按照护照申领的相关规定执行,逐一审核、审批、按照谁审核、谁批准、谁负责的原则,旅行社必须与旅游者签订书面旅游合同。”对组团者、审理者和旅游者层层施压,最后的结果是无法办理。

如果组织者顶着天大的责任申请到了护照,还有一大堆问题在后面。

《意见》第二部分第二条规定“旅行社办理护照完毕后,由部门负责人到自治区旅游局监督管理处领取《中国公民出国旅游团队名单表》,并认真填写内容,团队运行结束后将《中国公民出国旅行团队名单表》第三联交自治区旅游局监督管理处留存。”

旅游结束后,政府“全心全意服务到家”,为你“统一保管护照”。没有人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要回来,很多藏人的护照肯定要不回来的。《意见》第二部分第三条规定“严格旅游团队护照的管理。我区公民参加团队旅游申领因私普通护照的,参团人员出国返回后,护照一律由组团旅行社收缴,交地(市)公安出入境管理部门统一保管。”

《意见》的第三部分内容与一般普通藏人没有关系,主要是藏人干部和企事业单位因公护照的规定。这部分有三条内容,第一条是加强因公护照管理工作的规定。第二条规定“因公护照应在回国7天内交发证机关指定的部门统一保管或注销,逾期不交或不执行管理规定的单位和个人,暂停其出国执行公务。”

总之,中共对藏人办理护照这样最基本的公民权利如此践踏,不要说一般普通藏人,连中共自己的藏人官员都高呼不公平。事实上,藏人无法办理护照、藏人不能前往西藏各圣地朝拜,甚至藏人不能自由进入圣地拉萨等等,不仅仅是赤裸裸的民族压迫,而且,是公开歧视藏人,剥夺藏人权利。因此,西藏学生无法留学;藏人无法出国旅游,朝圣;藏人无法出国做生意。所以,境内藏人倒出了心理话“中国天天讲‘中国梦’,我的‘中国梦’就是护照。”

藏人——名副其实的中国二等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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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
1、西藏人权与民主促进中心;
2、西藏著名作家唯色有关护照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