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26日 星期三

《翻身乱世:流亡藏人访谈录》之:安多果洛藏人 卓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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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洛:1931年生于西藏安多果洛;1958年跟随部落逃亡,辗转五年后到了印度。现居住在印度德拉顿。



9. 遭遇内蒙古骑兵

我 们继续赶路,来到一座小山脚下时,看到了很多被弃的牲畜和厨具等。看上去像是逃亡者遭到了汉人袭击,扔下这些东西跑了。我们宰杀了这些牲畜,带上肉作食 物。走了不久后,我们遇到了一个叫雅拉的部落,得知从这里可以去拉萨。后来路上又遇到一个人,告诉我们拉萨已经沦陷了。我们又开始折回向北方跑。

往 北跑了很久,有一天,我们看到一些遗留的炉灶。那是之前的牧民在此扎营,搬迁后留下的痕迹。我们中间有人认出,这种灶的样式是蒙古人的。蒙古牧民的灶与藏 人的不一样。他们烧羊粪,藏人烧牛粪,而且那些灶的旁边挖了一些小坑,那是酿酒用的。看来我们已经到了蒙古人的地盘了。我们继续走了几天,发现前面有蒙古 人。我们派人前去打探,看到在很多蒙古牧民的蒙古包之间,夹杂着解放军的帐篷。我们不敢再往前,就偷了一些蒙古人的马掉头往回走。没过几天,蒙古人和解放 军追了上来,我们与他们打了整整一天。我们这边没有死人,可有几匹马被打死了。打到近晚,他们撤走了。

还 有一次在阿让纳格(译注:地名),我们被十多个解放军发现了。这些解放军是蒙古人,蒙古军人穿的是蒙古服。蒙古解放军比汉人解放军凶猛很多,他们追了上 来。我丈夫和另外两个人一块儿前去阻挡,一直打到下午。那两个同伴,有一个的大拇指被打掉了,另一个被打死了。那个大拇指被打掉的人对我丈夫说:“我们把 皮袄脱了吧,上去跟他们肉搏!”就在这时,头领赶到了。头领说:“如果你们要肉搏的话,那就让我先冲上去吧。”我丈夫和另一个人赶紧说:“别,别,那我们 都别去了吧。”然后他俩赶紧穿上皮袄,重新拾起枪跟头领一起打。最后撤离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的两匹马被打死了,只剩下我丈夫的那匹马了。我丈夫让那个手 指被打掉的同伴骑马跑,头领和我丈夫则一边打,一边撒腿跑了回来。

我们躲在山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后来那些蒙古军在沙丘上插了几面红旗,十几个人便排队回头走了。这时又看到远远的,一大队解放军迎着那十几个蒙古人的小队走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汇合后并没有往我们这边追,而是返回了。我们觉得又庆幸又奇怪。

当 天晚上我们跑了一整夜,往大山上跑。在那座大山上,我们看见了死掉的“念”的尸骨和角,满山遍野都是,挡住了我们的路,走过去很难(译注:“念”即盘 羊)。这些“念”太可怜了,大概是遭雪灾死的。这几天我们一直空着肚子,有几个同伴在“念”的尸骨附近,找到了一个还带着皮肉的尸体,大家就把它分着生吃 了。

第二天,在一座叫朵志的大山脚下,我们看到了一群牛羊,看来是别的逃难者没能赶着一起走的。我们就宰杀这些牛羊吃。吃了这些牛羊肉后,我们体力都恢复了不少。造孽啊杀了这么多生!


10.逼上大雪山顶

有一天,我们在一个地方停下来,派人去探寻前面的路。结果发现前面根本没有路,只有雪山。我们决定当晚就地过夜,第二天再回头走。在这儿我们还碰到了另一个在此扎营的部落索日玛。

第 二天一大早,我们还在睡梦中,忽然遭到了解放军大炮、机枪的攻击。头一天山上雾气很大,我猜解放军其实早已发现了我们,一直用望远镜盯着我们的行踪,待第 二天天刚亮便开始追剿我们。索日玛部落一路上还不曾遇到过汉人,所以他们的武器弹药尚很充足。而我们部落之前已经与解放军交手过,弹药所剩无多,只好逃 跑。那天我们部落同伴们的营地在半山腰,他们五六十人都安全地逃走了。而我家的帐篷扎在营地边缘,靠索日玛部落很近,所以我们被打得很惨。

我 们没有退路,只能往山顶雪峰方向跑。我鞋都没有来得及穿,好多人都是光着脚跑的。跑到山顶时,光着的双脚都冻伤了。牲畜也在山上乱跑,蹬下石头砸伤了我的 大腿。大山顶上是冰川,无路可走。我看到我丈夫怀里抱着我女儿,背上背着他妈妈,向一道小山沟走去。我跟着丈夫的方向走了几步,就失去了知觉。

醒 来时,发现丈夫已经把我背到山壁的一个凹处了。丈夫返回去找寻其他家人,忽然看见雪地上露出一只手,他拽起手拖出来一看,是他哥哥的老丈人,这老头当时差 点死了。丈夫又把他背到我旁边,老头不停地说:“感谢你!感谢你!”。然后我丈夫又回头去找他的两个喇嘛兄弟。董萨喇嘛的脚冻伤了,肿得无法穿鞋子;多贡 仁布切中了枪,兄弟俩牵着马走不动。接回僧人兄弟后,我丈夫又去把他母亲背到我们藏身的地方。

周 围是悬崖峭壁,我们家多贡仁布切中了枪,董萨喇嘛的脚冻伤了,我的腿被石头砸伤,脚也冻伤了。我们没有任何食物,也没有水喝,到了晚上我们口渴得好像血都 快干了。我丈夫说他得去寻找水。他摸黑爬了很久,月光下远远地看到有一处亮光,爬过去后见是一块冰。他拿石头砸了冰用藏袍裹了回来。我们口渴得要命,都疯 狂地吃冰块,后来才发现舌头被冰块割破了好几处。我婆婆没有牙齿,我丈夫就先把冰块放到自己嘴里融化了之后用嘴直接往婆婆嘴里灌。我女儿已经昏迷了,我丈 夫的两个喇嘛兄弟就往她嘴里灌水。

这 时候,我丈夫的哥哥说:“我们快走吧,不走的话汉人会追来的!”我丈夫说:“老老少少全受伤了,怎么走?汉人来也没办法。”他哥哥又说:“你们不走我要 走,需要留下我老婆帮忙么?”我们非常生气,就说:“你们走吧,想走就走吧,把你老婆也给带走。”他和他老婆还有他们十二岁的儿子就一起追部落其他同伴去 了。

11. 索日玛部落被杀得一个不剩

第二天天亮后,我丈夫把我们一个一个的背到一个山洞里,然后对我们说:“我们要么死在汉人手中,要么会饿死,总之都是死。所以,你们不要担心我,我要去昨天早上遭袭击的地方,找些食物回来。”我们想要阻拦他,他说:“你们别担心,我自己多加警惕,不会有事的。” 说完就走了。我们可以远远的望见他翻过了山口,那个山口高的令人无法相信。

他爬上山口观察到解放军已经撤离了。索日玛部落的这一群难民大概有三十来户,男女老少约一百人。昨天解放军用大炮、机枪轰炸和扫射,把索日玛部落的这些人杀得一个不剩,尸体遍地。索日玛部落扎营的地方浓烟滚滚,汉人把索日玛部落的食物、衣物和一些尸体堆在一起点火烧了。

他 继续搜寻,看见地上有一口皮口袋,旁边还有一只牦牛毛编织的口袋。他打开一看,皮口袋里面是干羊肉,编织口袋里是火镰和其他用具。我们自己的火镰在逃跑中 丢失了,没有火镰我们就没法烧火。这个火镰简直像是三宝特意送给我们的一样,因为一般来说,火镰绝对不会装在编织口袋里的。

我 丈夫背上这两只口袋,在路上他又捡到了另外一皮袋干羊肉,但他背不了那么多,只好背了两袋半回来。那些干羊肉非常好。他把羊肉切碎放到锅里煮,然后给我们 喝汤。那对于我们来说是一顿美餐,但因为我的舌头被冰块割破了,无法吃食物,只好由我丈夫嚼碎后喂我。休息了一天后,其他人都恢复得很好,可以走路了,而 我还不行,因为我大腿上被石头砸出的伤口发炎肿胀了。

我 丈夫建议追赶部落同伴们,董萨喇嘛说:“我们追不上他们了,他们人强马壮不像我们。”最后,我们决定先就近找个地方住下再看。他们把我绑在马上,向山下慢 慢移动。走着走着远远的传来呼喊声,渐渐的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原来是离我们而去的我丈夫的哥哥,他回来了。兄弟几个又是相互拥抱,又是抹流泪。

回来的哥哥说:“我们那伙人跑了一天,弄不到食物。部落的人也在往回走,想回头去找丢弃的食物。明天大家就会到这里的。”没多久,其他同伴们也回来了。他们中有老人有小孩,我们想先给小孩和老人煮些肉,谁知火镰怎么也打不着火,他们只好吃生肉了。


12.头领丢下我们走了

我丈夫的哥哥返回遭解放军袭击的地方,找到了两代布朗枪的子弹,是解放军没有发现的子弹。背着子弹回来的时候他满头大汗,说子弹重得要命。

找 到子弹后又起了一次小风波。因为部落其他人要我们把子弹分给所有人,但我丈夫的哥哥认为,这是他自己找到的,为什么要分给大家?经过很长时间的争执,他最 终同意了分给大家。可我们的头领说:“按户分子弹。”我丈夫的哥哥非常生气,他说:“只能按枪分子弹,按户分没有任何道理。若要按户分,我一颗子弹也不给 你们。”最后,还是按枪支分了子弹。哈哈哈,我们就是这样内部争吵的,丢脸呀!

就 地休息了两天以后,我们翻过了两座大山。眼前是茫茫草地,草有一人高。我们在那里停留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头领对我丈夫说:“你不能只顾着照看一个生病的 老婆和老妈,牺牲部落的兄弟们。给你老婆和老母安排一个睡觉的地方,留一些食物放在旁边,我们走。”我丈夫说:“我背井离乡,这些年来出生入死,就是为了 不让她们遭受子离夫散的痛苦,并不是我怕死而逃亡的。我们兄弟已经把子弹分给你们了,你们可以杀野驴生活。你要丢弃你的家眷随你的便,我绝对不会丢弃我母 亲和老婆自己逃走!”头领说:“那你们随后来,我们在前头等你们。”我丈夫说:“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不必等我们。”从这天起,头领带着部落其他人, 丢下我们走了。

我 们一家人在荒野中慢慢前行。我腿部浮肿后腐烂,不能挪步。骑在马上,马肚子会被脓水湿透。我们也没有药之类的东西,伤口只能用一些破布片绑着。不久,我婆 婆去世了。她临终之前,我们都在哭泣,她对我丈夫说:“儿子你不要难过。你一定要把妻子和孩子带好,千万不能丢弃。你妻子离开自己的母亲家人跟随了你,你 不能离开她,这是妈妈对你的要求。” 我婆婆不是一般的佛教徒,她藏文水平很高,佛教经典学习得很精通。她还对我们家的两个喇嘛说:“我快要断气了,你们俩给我念一下无量光佛的咒语吧。”董萨 喇嘛回答说:“您是我们的母亲,我们会为您念的。”婆婆说:“要为所有众生念。”


13.一位慈悲的僧人

有 一天我们遇到了一位僧人,当时他没穿袈裟,穿着藏袍(译注:那个时候已不能穿僧装,故这位僧人以及卓洛家的两位僧人都穿着俗装)。他见我腿伤后说:“你们 谁跟我去我家一趟吧,我送你们一点麝香和熊胆。麝香熊胆能治她的腿伤。不过我家离这里很远。”我丈夫说:“我可以跟你去。”他跟那个僧人走了,过了很长时 间还没有回来。我们担心他已被人杀了。满天星星的时候他回来了。

他 带回了那个僧人送的麝香、熊胆、酥油、糌粑和干肉等。我丈夫答应改天去拜访他。后来我们去拜访了这位僧人,那一次他穿着僧装。他非常激动,送给我家董萨喇 嘛一件贵重的藏袍,羊羔皮里子,外面是鹿皮,水獭皮镶边。僧人说这是他自己的衣服。他也送给了我家其他人衣服。我们向僧人道了感谢,继续赶路。

两 天后,那个僧人又来到我们的营地,他说:“你们的老妈妈是不是过世了?”我们回答:“是啊,由于遭汉人追杀,老妈妈与我们一路逃亡多年,最近去世了。”僧 人说:“你们不用担心,她的儿子中有两个仁布切(译注:藏人对转世化身和高僧的尊称。此处指卓洛丈夫的两个喇嘛兄弟。)她不会下地狱的。只要两位仁布切不 停念无量光佛咒语,她一切都会很好的。”我们没有人谈论婆婆去世的事,但这位僧人却知道。当时,我脖子上有两串珊瑚项链,我取下来供养这位僧人。我对他 说:“这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我为我的婆婆供养你!”在我的再三请求下他接受了。僧人说:“明天我再来看望你们。”

第 二天僧人来的时候,给我带来了一件羔皮上衣和很多绑腿用的羊羔皮。他是一个充满慈悲的僧人。临别时,僧人对我们说:“祈愿幸福每天伴随你们!她的腿也会快 快痊愈。”我当时还不能站起来,腿上的肉腐烂得快见骨了。我每天试着站,巨痛使我常常晕倒。服用麝香和熊胆后不久,感觉明显转好。渐渐地我可以站起来了, 再后来,我可以骑马,还可以做拾柴之类简单的活儿了。

一 个多月里,我们慢慢向前移动。我们看到头领他们在不远处的山脚下扎营,但我们没有跟随在他们后面,而是去了另外一条山沟。当我们走出山沟时,他们又在离我 们不远的地方扎营。这时,我的腿也康复得差不多了。再后来,我们又跟头领他们碰上了,那时我基本上已经痊愈了。头领问我丈夫:“你怎么把她给养成这样 的?”他们又开始接近我。我仍然非常生气,没和他们说话。

(待续)
采访者:唐丹鸿
翻译:桑杰嘉
采访地点:达兰萨拉
采访时间:2010年8月

2013年6月24日 星期一

中國在西藏自治區全面緊迫盯人



【圖伯特/2013.06.23/中國在西藏自治區每個村都派駐間諜,全面緊迫盯人】

台灣懸鉤子譯


週日泰晤士報遠東記者麥可‧薛立登(Michael Sheridan)報導/今年年初,一個由中共幹部所組成的隊伍,來到拉薩市外圍一個小村子裏,每一個年滿十歲的小孩都是他們問問題的對象,幹部們問他們,他們否知道達賴喇嘛。這不是個單純的問題。

一位村民說:「如果小孩說:『我知道』,他們就會繼續追問:他們從什麼地方得知道達賴喇嘛的事,誰告訴他們的,等等。」很快地,該村就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中國政府已經針對圖伯特展開全面緊迫盯人的計畫:派出幹部組成的工作小組,總共五千組,到每一個圖伯特村莊蹲點,監視所有的居民,開展「愛國主義教育」並建立維穩軍警隊伍。

中國政府的壓迫行為,上週首度由人權觀察組織的一份報告中批露。

結果,住在著名佛教聖地扎葉巴石窟附近的達孜縣兩萬三千名居民,必須忍受除了北朝鮮以外,全世界所僅見,最為緊迫盯人的電子與人工監督系統。

村民告訴人權觀察組織:「某些工作組緊盯著孩子的日常生活,跟到學校去,跟他們玩,聽他們講些什麼,找出影響他們的最大因素是什麼。」他又說:「現在連你自己的孩子都可能讓你惹上麻煩。」

說服小孩背叛父母──或者以欺騙的手段讓他們這麼做──是中共統治西藏的手段中,行之有年的一種辦法。

幹部還訊問每一個村民,為每個人都建立起一個詳細的檔案,然後把居民分成三類:想要發家致富、安靜過日子的是一類;暗中向達賴喇嘛祈禱但不惹事的是第二類;第三類是「不相信黨跟祖國」的人。

對第三種人的懲罰是非常迅速的。光光在達孜縣就有135人被帶到政府大樓裏面關押,經歷整整四十五天密集式、毛主義式的「再教育」。

另外,中國的官方媒體也報導,西藏的兩百七十六萬電話用戶以及一百四十七萬網路用戶已經完成真實身份登記,完全的監控系統已經完成。

新華社在報導中引述西藏自治區通訊管理局副局長尼瑪多吉的話,表示如此一來將可「遏止有害訊息的傳播」。

同一天,新華社也登出一篇義憤填膺的評論,針對史諾登爆料美國國安局對民眾的電話與網路通訊進行大規模監視計畫,怒指美國「偽善」。

現在,無所不在的監控已成為西藏自治區日常生活的一部份了。官方的報導顯示,這項官方所主導的運動是從2011年10月10日開始,以「惠民生」為幌子 (譯按:中國的正式名稱叫做:「創先爭優、強基礎、惠民生」運動),即將在西藏自治區所有的村子展開為期三年的運動。

去年,中國當局派出兩萬一千名幹部組成的工作隊,每隊由四人或以上人數組成,到西藏自治區5451個村莊「工作」,每年將花費14.8億人民幣。

僧人與村民都被工作隊找去進行強迫式的「愛國主義教育」,並以「譴責達賴集團」為主要目的。

高達九萬幅毛澤東的肖像,數不清的五星旗以及寫著口號的布條,掛滿寺院、學校,學童也被集合起來高唱「紅歌」。

在鄉下地區的鎮壓只是計畫的一部份而已。城鎮更受到全面的監視、巡邏。每個寺院都有幹部駐點。中國也正在改變博族生活的方式:根據國家媒體報導,政府已安排數百萬人移居至新村落定居,不論是否願意。



這似乎是中國自1959年達賴喇嘛逃出圖伯特以來,最有決心、最為全面,企圖消滅西藏自治區人民對達賴喇嘛的支持的作法。

在中國新領導人習近平上任以後,這種壓迫性的治藏手法似乎正在加速進行之中:2月14日負責少數民族政策的中央政治局常委俞正聲批示,「必須堅決粉碎」十四世達賴集團的分裂破壞活動。

中國官員們現在正在以愛國教育對年輕人洗腦,以未雨綢繆,準備達賴喇嘛去世的時刻──根據官方的統計,已有兩萬七千名年輕學生參加反宗教的集會。

被認為忠黨愛國的年輕藏人,就會被收編到由平民組成的「護村聯防隊」,並分配制服、頭盔、警棍、無線電發報機、鋼管。他們的任務,是模仿2008年以來全中國各地都在實施的鄰里「維穩」措施,在地方進行巡邏。

然而中共雖然花了這麼多錢,費了這麼大力,依然沒有贏得圖伯特民心的跡象。

6月11日,三十多歲的女尼旺青卓瑪成為第120位抗議中國文化與宗教政策而引火自焚的博巴。

據說,之前她靈修了四個月,最後在有三千僧人聚集辯經的甘孜道孚寺附近自焚。

根據西藏民主人權中心的新聞稿,警察介入把她強行帶走,並且逮捕了一個試圖撲滅火焰的男子。她在六月十四日過世。

上個月,該中心也宣布兩位歌手,22歲的白馬赤列、32歲的恰多因為一張音樂光碟《未癒合的傷口》裏面錄有關於自焚與達賴喇嘛的歌曲,而被處以兩年有期徒刑。

倫敦的中國大使館對本報的評論邀請並未予以回應。

本文來源:http://www.thesundaytimes.co.uk/sto/news/world_news/Asia/article1277567.ece

相關連結:

西藏率先实现电话、互联网用户真实身份登记全覆盖

http://news.xinhuanet.com/2013-06/19/c_116202115.htm

自治区党委常委会传达学习俞正声、郭声琨重要批示 全力确保社会大局持续和谐稳定 以优异成绩迎接全国两会胜利召开

http://www.xzali.gov.cn/xzsw/2769.jhtml

西藏每年投14.8億安排2萬餘幹部進駐5451個村

http://dailynews.sina.com/bg/chn/chnpolitics/sinacn/20120309/05493214844.html

(2013/06/24 发表)

http://blog.boxun.com/hero/201306/dongsai/13_1.shtml

拉薩「網格化 —— 北京專家設下天羅地網、銅牆鐵壁


作者:經濟學人
译者: 台灣懸鉤子

北京來的數十位援藏幹部正要結束三年借調拉薩的任期,準備回中國,他們的工作將在七月上旬由中國新調來的另一批人接手。這一群即將調回北京的幹部之中,郅海杰很可能在黨論功行賞時獲得誇獎,因為他在拉薩建立了一套新的監視系統。

這個系統在2012年4月建立在拉薩的城關區,也是郅海杰擔任黨委副書記、常務副區長的拉薩區域。這套系統被中國官方稱呼為「網格化社會管理」。它的主要 目標之一,是利用網格工作人員搜集資訊,好讓官員更輕鬆地測知是否有人想要惹麻煩。拉薩的城關區涵蓋了拉薩市的大部份區域,以及外圍的一些鄉區,已經被劃 作175個網格。網格的面積故意設計得很小,以利收集詳細、即時的資訊。幹嘛這麼麻煩?拉薩市已經到處都是維穩部隊走來走去,監視攝影機也到處都是。即使 在網格系統尚未設立之前,任何高舉抗議旗幟的人,都會在幾秒之內就被警察抓走。(其實在2008年的暴動以後,因為警力大增,這樣的抗議事件已經很少)。 然而這兩年抗議者開始用自焚的形式表達抗議,當局更加緊張。大約120起自焚事件中,只有兩起發生在拉薩,但是拉薩是圖伯特信仰的中心,此地發生任何不滿 當局的異議活動,都特別有震撼力。

去年在拉薩祖拉康(大昭寺)外面自焚的兩個人,就是網格系統專門想要監視追踪的對象。這兩個人都是從外地來到拉薩,據信在某家餐廳裏工作。這樣的外來民工 比起登記有案的拉薩居民更難掌控。根據紐約的「人權觀察組織」的說法,兩起自焚事件發生後,已有數百名外來的博族民工被驅逐出西藏自治區。

網格監督系統對郅海杰而言並不生殊。他曾經在北京的東城區擔任街道辦事處主任,也是早在2004年就開始實行這套方法的中國首善之區。去年他告訴《西藏日 報》,說北京東城區與拉薩城關區在維穩工作上有許多類似的地方。他並沒有說明兩個地區究竟如何相像,然而明顯的相似之處是東城區涵蓋了北京政治最敏感的地 區,包括天安門廣場。致海杰說城關區將會以東城的「先進經驗」為榜樣。2012年4月拉薩市市委副書記、市長多吉次珠特別到北京東城區參觀,以學習這套系 統是怎麼運作的。

東城區聲稱這套系統獲得大成功。東城區被劃成589網格(每一格中約有1500位永久居民,跟拉薩差不多),每一格的動態都顯現在東城區的街道辦公室的螢 幕上,這裏的資訊來自配備著智慧型手機的網格工作人員,他們把任何可疑的事情都拍下來,不管是倒下的路樹還是街頭抗議者,這些附有經緯座標的照片接著就會 被他們回傳到監控總部裏。東城區的口號是:「小事調解不出網格」,意思是問題在萌芽狀態就被會處理掉。北京東城與拉薩城關一樣,每一個網格大約配有六到七 位工作人員。東城區每個網格配備一個警員與一個消防員。拉薩則多一個宗教事務員。這些網格還有確保老人與病患得到照顧的功能。然而確保穩定是優先任務。

北京與拉薩的網格工作人員,還由穿著紅臂章的積極份子組成的巡邏隊幫忙,這些人早在網格系統建立以前就長期作當局的線人與告密者。人權觀察組織說,在拉 薩,這些人因為最近自焚事件頻傳,所以變得更積極,常常入侵民宅搜查達賴喇嘛的照片、或其他的異議跡象。配合網格制度的實施,西藏自治區政府還把家戶再分 組為五到十戶的單位(譯按:中國稱之為「聯戶」,美其名為「先進雙聯戶」,口號是「聯戶平安、聯戶增收」),指定一人作戶長,任務是擔任網格官員的連絡 人,或者在警察想要該聯戶中某些成員的資料時,配合提供。五月時,西藏黨委書記陳全國說這些雙聯戶應該成為網格化管理的「最基本單位」,「以確保無盲 區」。

今年二月,負責涉藏事務的中央政治局常委俞正聲,批示網格系統應該要擴展到其他地方,以形成維持穩定的「天羅地網、銅牆鐵壁」。北京希望拉薩所有的區域到 今年年底開始實施這套網格系統。近年來,中國還有許多其他的城市也設立了類似的網格社會管理計畫,然而人權團體表示,它們都比不上西藏自治區狂熱維穩的程 度。北京的研究人員在去年十二月的一個調查裏發現,拉薩居民是中國三十八個大城市裏面覺得最安全的。

http://www.economist.com/news/china/21579848-help-experts-beijing-tibet-tightens-its-systems-surveillance-grid-locked
—— 原载: 《經濟學人》2013.06.20
本站刊登日期: Monday, June 24, 2013
关键词: 拉薩 網格化

解读靳薇教授讲话(胡平)



无论你怎样能言善辩,巧舌如簧,面对一百多个藏人的自焚,你也不能说中共当局的西藏政策是成功的。

那些涉藏的中共官员,学者,只要他/她还良心未泯,面对当前西藏的现状,他/她不能不感到不安,不能不感到焦虑。

其中必定会有一些人力图公开讲出自己的不同意见。他们需要表明他们并不认同当局的做法,他们希望当局改弦更张。他们也许知道他们无力改变现状,但是他们至少想表明: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们和他们还不一样。

不久前,香港的《亚洲周刊》发表了一篇专访:“中共中央党校社科教研部靳薇教授:重启谈判解决涉藏问题。”这篇专访很值得认真解读。

不错,靳薇教授有很多观点和当局的说法一样,这不新鲜;新鲜的是,靳薇教授也有很多观点和当局的说法不一样。

不错,靳薇教授那些与当局说法不一样的观点,和我们的观点仍然有很大的距离;但我们更需要考察的是,她的那些观点,和当局的说法有多大的距离。

靳薇教授主张当局和达赖喇嘛谈判。这总是值得肯定的。因为这正是达赖喇嘛一贯的主张;毕竟,主张谈判总比反对谈判好。

靳薇教授说,根据她在西藏历次考察所知,普通民众说得最多最直接的一句话是:“今生靠共产党,来世靠达赖喇嘛”。

我们知道,在高压维稳下的藏区,说共产党不好是有风险的,说达赖喇嘛好是有风险的。因此我们可以合乎逻辑地推断,这句话的前一半很可能有水分,后一半则是实打实。

中共当局总是夸耀它在藏区的经济建设上作出了多么了不起的成就,使藏人的物质生活获得了多么巨大的改善,以此证明它的政策有多么成功,藏人过得有多么幸福。但是靳薇教授告诉人们:“共产党在经济建设和物质增加方面的工作做得再多,给予的财富和帮助再多,也不可能抹杀达赖喇嘛在普通民众心目中的地位,更不可能改变藏族民众对达赖喇嘛的崇拜和依赖。”

再联系到靳薇教授讲的藏人“重精神轻物质、重来世轻今生”的民族特性,由此得出的结论就是:只要当局还在把达赖喇嘛妖魔化,不准藏人崇拜达赖喇嘛,不准达赖喇嘛回到自己的家乡,那么,无论它在发展经济和改善藏人物质生活上做了多少好事,也无论它恢复兴建了多少寺院,都不足以抵消它在敌视蔑视藏人心目中的神圣,从而践踏藏人宗教信仰,侵犯藏人精神生活上所犯下的罪过。对一个重精神重来世的民族来说,当他们的精神被剥夺来世被侵犯,他们的生活就决然谈不上幸福了。

靳薇教授说:“力争只产生国内达赖喇嘛灵童。十(应是十四--引者注)世达赖喇嘛年事已高,按照藏传佛教的仪轨转世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目前的局势,将出现‘双胞达赖喇嘛’,即在海外和国内各认定一个灵童,导致问题更为复杂,对藏区的稳定和安全影响甚大。若“达赖喇嘛僵局”得到破解,应争取让达赖喇嘛转世灵童产生于国内。虽然我们可以用‘金瓶掣签’限制灵童产生于国外,但历史上也有由活佛自行指定接班人的先例。‘双胞班禅’的尴尬应当尽力避免。”

靳薇教授主张“力争只产生国内达赖喇嘛灵童”,无非是当局历来的如意算盘,而她所说的“用‘金瓶掣签’限制灵童产生于国外”,也无非是当局一向的策略。无须多论。值得关注的是,靳薇教授还讲了一句话。靳薇教授说“但历史上也有活佛自行指定接班人的传统”。

这句话非同小可。这句话非常重要。历史上有活佛自行指定接班人的传统,这是个事实的问题,不是观点的问题。凡是对藏传佛教的历史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确有其事。

长期以来,中共当局编造谎言,混淆视听,硬说什么在确定达赖喇嘛转世的问题上,金瓶掣签是必须的程序,中央政府拥有最高的权威,“从来没有上一世达赖认定下一世达赖的作法”。“但只要我们记得在历史上也有活佛自行指定接班人的传统,上述种种说法的谬误就昭然若揭。

结论很清楚,达赖喇嘛转世的问题纯属宗教事务,容不得世俗政府插手。达赖喇嘛完全有权指定自己的接班人。其他任何方面,在撇开达赖喇嘛的情况下指认所谓转世灵童都是非法的,无效的。现在这位达赖喇嘛就没经过什么金瓶掣签,他的接班人自然更不需要。

前年,我曾发表评论“中共当局无权插手达赖喇嘛转世”,专门分析了这个问题,请读者和听众参考,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重要的是,一旦世人都了解到达赖喇嘛转世是人家达赖喇嘛自己的事,和世俗政府,尤其是和一个无神论政府毫不相干,那么,中共当局试图制造两个达赖喇嘛的计划就彻底破产了。

靳薇教授讲话的这一层意义,我以为我们应当给予充分注意。

(文章只代表特约评论员个人的立场和观点)

唯色:藏人说真话的机会越来越少

被软禁中的藏人作家唯色接受德国之声专访。她说,自五十年代开始延续至今的外国记者进藏采访团模式,受到中共当局多方操控。她还担心中共正在对流亡藏人设一个很大的局。 


(德国之声中文网)6月19日,因为接受当局组织的进藏采访团的记者采访,居住在北京的藏人作家唯色和丈夫王力雄被国保警察驱离市区,软禁在郊区通州家中。6月21日晚,在警察监视下外出散步回来,唯色接受了德国之声的电话采访。

德国之声(DW):你们出门散步也有警察跟着吗?
是的。他们每天允许我们出门散步两次,每次走到河边,绕河边一圈,大约一个小时。每次都有国保跟着。
你们家门口有多少人站岗?
门外电梯口有两个人。他们轮流值班,白天黑夜都在,24小时不间断。楼下还有一些人,包括戴着红袖标的女人。
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们,这次软禁要到什么时候?
我还是希望25日能够去拉萨。这是国保答应并在计划中的事。作为藏人,到拉萨要办理各种证明,将要跟随我们去的国保说,这些证明由他们来协调办理。这次软 禁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一个意外。"六四"期间,从5月27日到6月7日我们被软禁之后,我以为这段时间是自由的。因为我接受了参加当局组织的外国记者进藏 采访团的记者采访,又被软禁了。
你接受了哪些记者的采访,说了什么?
我接受了一个德国记者的采访,他是本次外国记者进藏采访团的成员。中共官方称西藏自治区无人自焚,我告诉他事实(在西藏自治区内发生的自焚有8起,籍贯属于西藏自治区的有6人)。还见了一位日本记者,他不是这个采访团成员。我们正在聊的时候,国保就来了。
中共安排记者进藏采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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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 Tibet protestors demonstrate as the German Chancellor and China's new prime minister meet at the Chancellery in Berlin on May 26, 2013. Chinese Prime Minister Li Keqiang is on his first political tour as the new Chinese premier. Germany is his country's largest trading partner in the European Union. The two major exporters seek to further strengthen economic ties amidst ongoing trade conflicts between Beijing and the EU. AFP PHOTO / ODD ANDERSEN (Photo credit should read ODD ANDERSEN/AFP/Getty Images)  
藏人于李克强2013年5月访德期间在柏林举行抗议活动
 
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就开始了。我上次在拉萨买了两本书,发现从那时起,官方先后组织过苏联、罗马尼亚等记者团及斯诺、爱泼斯坦、韩素音等 记者作家进藏采访,还采访过十世班禅喇嘛,留下过一些珍贵的照片。但是他们大多对中共西藏政策、包括"文革"路线等竭力赞美,说的话和中共官媒一样。特别 有意思的是,当年记者团走的路线也和今天的很相似。这种邀请和安排采访一直延续下来,但是到后来变成比较平常的事,直到2008年之后,又高度重视起来。
为什么2008年又高度重视起来?
2008年3月27日,包括路透社、半岛电视台在内的20多家外国媒体记者,去到大昭寺的时候,30多位僧人突然从佛殿逃出,围着记者哭诉(西藏没有自 由、中共粉饰太平),大多媒体立即进行了报道。当年4月9日,另一个记者采访团去到拉卜楞寺时,20多位僧人带着雪山狮旗跑出来控诉(西藏没有人权,要求 允许达赖喇嘛回到西藏)。据我所知,现在中共官方的外媒采访团记录表中,都将这两次采访直接省略不提了。
中共官方通常会采用哪些手段来控制和引导外国记者?
首先会限制人选。2008年以前,采访团成员大多来自外媒驻京记者。他们在中国时间比较长,相对了解藏区情况,有些会说汉语,能鉴别谎言。这几年,中共要 求参加采访团的记者必须从外媒所在国直接派遣,有些人第一次到中国,对藏区完全陌生。其次,采访团在西藏的路线和采访对象,无论寺院还是村庄,都被严格规 定,演戏给他们看。有些记者信以为真,根据中共意图报道,甚至大唱赞歌;或者新华社将他们的报道断章取义,甚至改写添加内容之后,转发给国内读者。
你说过,也有一些优秀的记者会说出真相。
是的。比如路透社有位记者,他参加这样一个团,注意到藏语教育在衰落,回来后也跟我见面,专门问到这个问题。又如法国有一位记者,虽然是第一次来中国,但是他的媒体素养让他敏感到官方的说法很可疑。
很多记者都明白这种采访团被操控,他们没有采访自由,晚上出门都会有人跟踪,但是如果不参加就连进藏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在报道中泛泛而谈的记者占大多数,完全顺着口径说的是少数,报道真相的也是少数。
藏人有说真话的机会吗?
特别的少,几乎没有可能了。2008年是一个分水岭,当年大昭寺和拉卜楞寺的意外突破绝无仅有了。那些被抗议的僧人中,有两个人被抓了,其余的被官方以各 种方式处理。有的逼迫还俗,有的被强令听命于他们。其中有一个僧人,汉语比较好,当时说得多一些,后来官方强行将他当作工具,每次都让他按照官方口径回答 记者问题,他特别痛苦。有一次,有英国记者问他,你信仰达赖喇嘛吗?他回答说"信",但翻译转述为"不信",他当即表达抗议说,"我说的是信!"这样的机 会也越来越少了。
现在藏区自焚的人数还在上升,官方的控制还在加强,你有担心出现更坏的情况吗?

Activists with the colours of the Tibetan flag painted on their faces take part in a rally to support Tibet in Taipei March 10, 2013. Hundreds of Tibetans and their supporters in Taiwan marched the streets to commemorate the uprising in Lhasa 54 years ago against Chinese rule. REUTERS/Pichi Chuang (TAIWAN - Tags: POLITICS CIVIL UNREST ANNIVERSARY TPX IMAGES OF THE DAY)  
 
唯色:藏人要求和汉人拥有同等的权利
最近的情况变得复杂了。官方报道说拨款250万元修缮达赖喇嘛的故居,又有消息说开始允许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各寺院悬挂达赖喇嘛法 相。这些会给外界造成一个印象,认为中共西藏政策发生了好的变化。但是,我担心这是中共设的一个局。西藏流亡政府希望有谈判的机会,但是我希望能坚守一些 底线。
王力雄提出过一个方案:西藏自治从每一个村庄开始,按照中国的法律实行村庄民主选举。你是否同意?
这是一个可以争取权利的方法。尽管我知道中国汉人也没有太多的权利,但是我们仍然可以要求和汉人同等的权利,包括法律规定的村一级的自治权和选举权。
你的勇气受人称道,今年3月获得美国国务院颁发的2013年度国际妇女勇气奖。但是,你是否担心你的个人生活情况进一步恶化?
是的,我有些担心。今年对我们的监控升级了,3月份、6月份等敏感日的软禁天数都增多了。软禁期间朋友不能探访,连快递都不让进来。当然不让我去领国际妇 女勇气奖,颁奖当天门口也上岗了。2008年以后,我的很多亲戚朋友都被"喝茶",基本上再也不敢往来了。国保说,我25日回拉萨后,"阵势"会更大。我 担心像在北京一样被软禁的话,我的妈妈和妹妹会感到特别不舒服。我希望有一天能和妈妈自由地到大昭寺拜佛,在那里自由地和僧人说话。
采访:张平
责编:任琛

2013年6月23日 星期日

長在圖博花園裡的異種玫瑰:達瓦諾布


作者:潘美玲



達瓦諾布教授(Prof. Dawa Norbu),一個孤獨的知識份子,他是圖博社會流亡五十多年來,第一位也是當時唯一到西方留學並拿到博士學位的人,2006年5月28日病逝於印度德 里,2010年10月有人以他的名字在臉書上開了一個帳號,上面寫著:「這個人先於他的時代。當他在世之時,他的社群從未能瞭解和認可他的貢獻。然而,歷 史將永遠記住,他是一位偉大的學者及其著作的價值。」

我們圖博人也需對自己的悲劇負責:流亡經歷與學術
達瓦諾布於1949年出生於圖博的貧農家庭,經歷了1959年中共入侵圖博的武裝衝突,達賴喇嘛出走,十歲的他和家人也隨後流亡到印度。到了印度之後,他 並沒有接受傳統圖博教育,而是到西方教會辦的寄宿學校St.Stephens College(聖史蒂芬學院)就讀,1973年以英文寫作出版Red Star Over Tibet(圖博上空的紅星),該書主要是以一個兒童的角度,同時透過他母親的敘事,紀錄1959年前後在家鄉所發生的事情,對當時圖博傳統社會文化生活 有非常詳細的描寫,中共到來所造成翻天覆地的影響,進行了第一手的觀察。

該書提供了傳統圖博社會面對共產社會體制的常民觀察與反應,根據他的觀點,當時的舊圖博政府是腐敗無能的,是封建主義的;而中共的統治「儘管借用了一切革 命的辭藻,從根本上來說,是殖民主義的,不人道的,暴虐的。」他同時追究藏人的病根,尤其是上層人物的瀆職,「我要斷言的是,在很大程度上,我們藏人對我 們自己的悲劇是負有責任的」。雖然達瓦諾布完成這該書時,還是24歲大學畢業的年輕人,但三十年下來,這本書依然是研究圖博當代社會和歷史的英文經典之 一。

1972到1976年間,他擔任Tibetan Review (圖博評論)的主編,這是一個以英文出版的雜誌,提供各種有關圖博事務的觀點,財務上和觀點上力求獨立於政府和任何利益團體,雖然在達瓦諾布任職期間,該 刊物因為財務困難,而必須接受流亡政府的協助,但他們仍維持一貫的獨立主張,對流亡政府也同樣提出批評。隨後他到美國加州柏克萊大學就讀,1982取得博 士的學位,他的論文「Marxism, Nationalism and Revolution: The Rise of Neo-Nationalism in Communist Countries」(馬克思主義、民族主義和革命:共產國家新民族主義的興起),處理馬克思主義和民族主義如何共存的問題。1848年的共產黨宣言主張 「工人無祖國」,強調階級革命超越國界,唱的是國際歌,但當代共產國家卻表現了強烈的民族主義。他指出,這個矛盾現象,是因為反資本主義的普羅階級和反殖 民主義的民族主義者,剛好面對的是同樣的敵人:「帝國主義同時也是殖民主義」,也就是說,在當時國際政治環境脈絡下,造就了對立的兩種意識型態可以結合的 條件,進而構成共產國家的特色。

主張圖博文化主權獨立的知識份子
回到印度之後,達瓦諾布並未在流亡政府尋求官職,而是到德里的Jawaharlal Nehru University(尼赫魯大學)中亞研究系任教,除了發表期刊論文之外,也相繼出版了Tibet: The Road Ahead(圖博:未來之路,1998)、China’s Tibet Policy(中國的圖博政策,2000)、Culture and the Politics of Third World Nationalism(第三世界民族主義的文化與政治,2001)等書。達瓦諾布試圖從當代第三世界國家民族主義的發展經驗,提出中藏關係的新見解,並 思考圖博問題的出路。

作為一個歷經流亡的圖博人,達瓦諾布見證了圖博當代歷史的變遷,面對民族命運的困境尋求出路,並以此作為其個人學術生涯的知識份子使命,他在書中寫道: 「親身的經驗幫助我看透那些捉摸不定事物的內在動力本質。因此,我將民族主義看成一種普世的類別,但卻是透過特定的文化媒介而產生的,對活生生傳統的親身 經歷,使我能夠成為局內人,並因此與眾不同。」社會科學的現代教育訓練,讓他能夠以更開放的格局,從國際關係和現實政治的結構角度,尋求解決之道,因此在 China’s Tibet Policy一書寫道:「這是一個對圖博問題沒有預設立場的研究,包括從最早的中藏關係,到後來共產黨佔領圖博的權力、政策和執行都一樣。就如同我一貫所 主張的精神:對話、討論和辯論。」儘管如此,他依然強調唯有尊重圖博文化主權獨立,才是解決問題的基礎,否則任何對話都是空談。

由於受到西方社會科學的學術洗禮,他從民主政治的角度,對於流亡政府的封建作為提出批評,在當時依然保守的流亡社會中,此舉被認為是破壞團結:在國家存亡 危急之際,救亡圖存是最高使命,大家都應該砲火一致地對外,為何還要暴露自己的問題,落實中共的宣傳口實?加上他的教會教育背景,使得他經常被批評為共產 主義者、無神論者、世俗主義者,甚至被懷疑為中共間諜,遭受到各式各樣的譴責以及人身的攻擊。為了防止情勢失控,達賴喇嘛曾經出面公開呼籲:「這是一株長 在圖博花園裡的異種玫瑰,雖然品種不同,但因為有這株玫瑰,才使我們的花園更美麗,我們應該保護他,而不是將他拔掉。」但整個過程,導致他承受極大的壓 力,而造成精神上的疾病抑鬱而終,在58歲就英年早逝的原因。

長在圖博花園裡的異種玫瑰:時代的先知
近年從事流亡藏人社會經濟的研究時,一直找不到圖博相關的社會科學研究文獻,直到發現達瓦諾布的研究。他的研究是走訪藏人定居點的觀察,而所發表的論文和 專書章節。我曾在2006年年初寫信給他,希望到印度進行田野時,有機會向他請教相關的議題。然而,此時的他已經深受精神疾病之苦,無法跟我見面。當時回 信和在印度接見我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在尼赫魯大學社會系的同事。雖然我還期待著未來他能夠病癒而見面的機會,但不久之後,就傳出他去世消息,這一面永 遠再也不可能了。

2007年我有機會拜訪他的家人,跟仍保留著他研究室和宿舍的學校。在那佈滿塵埃的書架和凌亂的書桌上,排列著我很熟悉的發展社會學、第三世界國家研究等 書籍,從這裡可以看出,達瓦諾布希望持續透過跨國比較的觀點,尋求對圖博問題提出超越兩邊對立的觀點,摒棄政府宣傳之陳腔濫調的努力。出乎我意料的是,在 他的書房中,竟然蒐藏有翻譯成圖博文字的台灣海外政治反對運動刊物,可想而知,他也關注台灣和中國的關係,並希望從台灣的境遇和經驗找尋可能解決的線索。 在那一刻,我真正覺得沒有機會向他請教,實在是莫大的遺憾!

雖然達瓦諾布已經離開人世,但隨著國際政治局勢演變,流亡社會內部民主化,以及圖博人接受現代教育的影響,越來越多流亡社會的年輕知識分子,開始注意到他 作品的價值,體會到他對圖博前途的用心,進而將他尊崇為知識份子的典範,追隨他未竟的志業。雖然我沒來得及見到他一面,但那次的書房拜訪,卻如同見到他本 人般的相會,心領神會他一生所要追求的理想。他不但是一個訓練有素的社會科學家,更是用生命將他的知識透過作品為他的圖博社會服務。由於流亡社會還是一個 尚未成熟的公民社會,他進行的公共社會學行動,就像是圖博花園中的外國玫瑰,成為異類。

再過一個月,就是達瓦諾布辭世七週年紀念,僅以此文紀念這位孤獨先知的學者。


(註:作者任教於交通大學人文社會學系)
標題原文: 長在圖博花園裡的異種玫瑰:紀念達瓦諾布教授

2013年6月19日 星期三

《翻身乱世:流亡藏人访谈录》之:安多果洛藏人 卓洛(二)


卓洛:1931年生于西藏安多果洛;1958年跟随部落逃亡,辗转五年后到了印度。现居住在印度德拉顿



4.大哥杀了汉人

那时汉人还没有干预我们的生活,我们的行为也没收到 什么限制。比如来我家的汉人,也只是过来看看,说要买牛羊好马之类。但我们看不惯他们的所做所为,从心底里觉得不舒服。比如汉人们把山上的灌木全部砍掉来 烧炭。藏人中有些家境不好的人,燃料不够时也会去砍灌木,但只砍一点点,不会整片整片地砍;而那些解放军雇用当地穷人去砍灌木,整片整片山坡被砍得光秃秃 的,还不分昼夜地烧。那时我已经嫁到夫家了,一出我家帐篷,就会看到黄河边浓烟滚滚,汉人们在烧灌木做木炭……汉人们还雇用穷人去野地里捡骨头、捡牛角什 么的,收集到军营里烧。据说是做丝绸用的什么材料。那些捡骨头、牛角的人都很高兴,因为可以换来大洋。汉人还雇用那些穷人到军队营地去屠宰牛羊等等,总之 做了一些藏人不做的事,让人看着不舒服。

这期间,我那被亲戚领养的大哥杀了汉人。有一天,我 大哥和四个同伴在路上走着,遇到五个带武器的汉人,但好像不是军人。我大哥他们把这五个汉人杀了,埋在了荒郊野地里,然后拿走了他们的枪。大哥他们杀汉人 的原因是为了抢汉人手中的枪枝和马匹,因为当时枪支价格很高。我们对他杀人的事一无所知。直到两三年后有一天,听说我大哥被汉人抓了,是因为他们杀了汉 人。我大哥是去西宁那边做生意时被抓的,随后押送回了达日县。

我曾经去监狱看过他。探监时他对我说:“你不要担心我,这是我自作自受。我在监狱里没有挨打,吃得也好。”他的脸色还真的不错。我哥哥的家庭很大,孩子们也长大成人了。他托我带信给孩子们,让他们别担心,在监狱一切都好。那以后就“时事反转”了,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译注:“时事反转”,藏语安多方言“阿皆”,没有准确的中文对应词。大意为“乱世”、“动荡”,最初是藏人对“合作化”和“平叛”的统称,后指“解放”后包括文革等一切灾难的集合]

 

5.踏上逃亡之路

24岁那年[译注:按卓洛出生年推算为1955年,此处可能卓洛记忆有误],有一天我听丈夫说:由于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时事反转”,汉人们马上召集果洛各部落的头人去开会。头人们不得不去呀,以前汉人给的大洋他们都收下了。所有的头人到齐后,就全部被汉人抓了,一个都没剩,然后把他们押送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头人们都被抓的消息传来后,部落里男人们说:“钱还积蓄来干嘛呢?没用了,头人都被抓了!现在我们得买枪和马,准备逃亡。” 我们很清楚无法抵抗汉人,最多能抵抗一两天,汉人是杀不完的。就这样,在果洛合作化开始之前,我们部落的人就已经买好了枪和马,一切准备就绪。

一年后,不知道是谁领的头,我们部落的部落兵在离村 子不远的山上,跟解放军打了一仗。只打了几个小时,两三个部落兵被打死了之后,我们就被打垮了,大多数人投降了。要是果洛的头人们没有被抓的话,果洛各部 联合起来,说不定还能坚持抵抗几天的。虽然我们会死人,但汉人他们也会死人,我们至少还能多抵挡几天。势单力薄,我们部落只打了一仗,不到一天就被打垮 了。

部落兵被打垮之后,我们部落开始了逃亡。我和丈夫扎 洛、我婆婆、我女儿、丈夫的两个僧人兄弟董萨喇嘛和多贡仁布切,丈夫的哥哥一家、还有他们的亲戚曲尼和萨奥,我们都在一起。我女儿当时还不会走路。当天我 们在山上躲藏到天黑。我们想要逃到一个叫瓦纳的地方,那里是崇山峻岭,有大片的森林。更主要的是,听说瓦纳地区还没有被汉人占领,所以我们想逃到那里去。

 

6. 我娘家人没能逃脱

我家有很多牛羊牲畜,逃走那天,我们把能赶走的赶着 一起走,赶不走的就丢弃了。我们赶着牛羊,逃到了瓦纳对岸的河边。天下着大雨,河水猛涨我们无法渡河。果洛其他部落的很多人也逃到了这里,一起挤在河边。 就在这时,瓦纳的民众从对岸向我们喊话:瓦纳已经失守了!而同时,这边果洛逃难的人群中也有人在喊:汉人追上来啦!大家立刻慌了,开始涉水过河。人们先让 马下到河里,然后抓着马尾巴过河。我丈夫和他的兄弟先把我婆婆送到了河对岸,然后回来接我和女儿,丈夫扶着我,他兄弟背着我的女儿,我们总算渡过了这条 河。幸运的是汉人没有继续追赶我们。

过河时我们不得不把牛羊丢弃在瓦纳对岸了。过了河之后,只好在瓦纳再买牛羊等维持生活。几天后河水退去,我们又返回瓦纳对岸去寻找自家的牛羊,只找到了一些驮牛。

到瓦纳后两三天,我娘家全家人也逃来了这里,母亲也在。瓦纳地方小,逃难人群各自分散自顾扎营。当晚我与娘家人匆匆见了一面。第二天,解放军又来追击我们,把我们给打散了。我们跑掉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母亲和其他亲人的面。

在后来的逃亡中,我没有丝毫娘家人的消息。直到80年 代,我返回家乡探亲时,才得知在瓦纳,我娘家人没能逃脱,我家族的人在瓦纳被汉人杀的杀了,抓的抓了,余下的人也被赶回去合作化了。我叔叔、哥哥、姐姐们 都被抓了,家产全部被没收了。有两个姐姐在批斗时被打死了。我返家探亲时,看见我的一个姐姐,手已经残废了,是遭批斗时被捆绑弄残的。

 

7. 就像屠宰场门口的牛羊

我们跑到了瓦纳上部。逃亡到瓦纳上部的果洛人也很多,在这里有些人不想再逃亡了,他们说:“别再逃了,到处都是汉人,没有可逃的地方了,还是回家乡去吧,让汉人合作化吧。”有人说:“回去是死,继续逃亡也许会死,所以不管怎样要继续跑,管它能否逃得出去。” 这样,有部分人回去了。但我们仍然相信,在所有的弹药打完之前,能逃出去的。我们八十多人选择了继续逃亡。

然后,我们就赶着牛羊继续往北方的羌塘方向走。路上 连看到一只乌鸦都会警惕,怀疑是不是汉人。有一天我们正在赶路时,突然听到了“铁鸟”飞机的声音。以前在家乡时我就见过汉人的飞机,有一种飞机头部是红色 的,还有一种头部不是红色。没过多久飞机就飞到了我们的上空,飞得那么低,我们能看到飞机尾巴上有汉人持枪站着。当时女儿在我怀中,我已经没有了怕的感 觉。我们跑了这么远,汉人一路围剿追杀,我们就像站在屠宰场门口的牛羊,随时都可能被人宰杀。

飞机没有扔炸弹,只是开枪。它在我们上空转圈,把飞 机的尾巴对准了我们时才开枪。这时人们已经四散跑开了,牛羊就更难被打到,子弹大多打在了空地上,没有杀死杀伤我们太多的人。这时我们部落的男人爬上了小 山,也开枪打飞机,好像子弹打中了飞机,飞机一下子飞高,离开了。从这以后就再没有飞机来打我们了。

 

8.有人说跳崖自杀

飞机打击我们的时候,牛羊受惊掉头往回逃,加之地面 也有解放军追赶,我们在拼命逃跑中丢弃了牛羊。没过两天汉人又追了上来,我们不得不抛弃更多东西以及所有的食物才得以逃脱。接下来我们不仅断了粮,连水都 没有了。跑了七天,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眼睛渐渐地看不清楚前面的东西了。

天气非常寒冷,加上断粮多日,我女儿没有奶吃,没有水喝,昏迷过去了,一直不能开口说话。我抱着她想:孩子啊,你死在父母之前,死在父母怀中,特别是在爸爸被打死之前先死了也好,总比死在父母之后强啊。

我们来到了一片没有大山的旷阔的荒野沙地。这个地方 根本没有水,好多人口渴难耐,小孩们快渴死了。有一天我们走到了一块长有棘刺的地方,棘刺上长有红色的小果实。人和马看到后,全都冲进了棘刺丛中,狂吃小 果实。我们采集了小果实,把果汁滴入小孩口中,这对小孩有一点点帮助。

再继续走了一程后,大家饿得实在走不动了。于是有人 说:要么我们走到悬崖上去,先让女人和小孩跳下悬崖,然后所有的男人再跳下去。与其落入汉人手中还不如这样全体自杀。大家都表示同意。女人们大声嚎哭,悲 痛万分。我们知道,要是丈夫们不管我们的话,本可以轻易逃走的。悲痛笼罩了所有的人。我也没有多想,那么多女人都能决定跳崖,我也没有什么决定不下的。再 说这样也好,我们已经跑了这么长时间了,这逃亡是没有边际的……

我们中有一个老人骑了一头牦牛。这时,我丈夫建议: 先把老头的牦牛杀了吃,大家轮换把自己的马给老人骑。没有马就无法逃跑,所以我们不能宰马。先吃牦牛肉然后再想办法。大家同意了。随后我们宰了这头牦牛, 根本等不及煮,大家分吃生肉。一头牦牛的肉分给八十多人,每人只分得一点点。除了骨头以外,大家把牦牛全身都给吃光了,没有浪费一滴血。生牦牛肉很难嚼 碎,老人们没有牙,吃生肉时非常困难。

我把牦牛血滴到昏迷过去的女儿嘴中,女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喝了一点牦牛血之后,能开口说一点点话了。分到的那块牦牛肉我和丈夫舍不得吃,就把牦牛肉嚼碎后喂给她,这样我女儿才慢慢地好起来……
 
(待续)
采访者:唐丹鸿
翻译:桑杰嘉
采访地点:达兰萨拉
采访时间:2010年8月

2013年6月16日 星期日

六天前自焚的道孚尼师名为旺钦卓玛,已牺牲



六天前自焚的道孚尼师的情况,已从当地传出。
她的名字是旺钦卓玛(Wangchen Dolma),31岁,是康道坞(今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道孚县)扎巴乡人,道孚县巴秀扎嘎寺尼师。

2013年611日下午5点左右,著名大寺——灵雀寺(藏语尼措贡巴)正在举行“绛央贡却”辩经大法会,但在寺院附近,一位尼师自焚。由于道孚当地的通讯立即被封锁,参加法会的三千多僧人被禁止外出,消息很难传出。

近日有目击者对外透露: 当尼师自焚后,一藏人男子试图扑灭她身上的火,并高呼“如果不保护阿尼,就会被军警抢走。”他和另一个人还向燃烧的尼师抛献了哈达。军警很快赶到现场,用 灭火器熄灭尼师身上的火后,用布将她包裹,装进车里带往州府康定的医院。与此同时,当时在现场呼喊要保护尼师的藏人遭到两个警察毒打,也被拖上车带走。

最新消息指,尼师旺钦卓玛已于14日晚上8点左右牺牲。但她的遗体并未交给她的家人,而是被当局擅自火化,当局甚至威胁尼师的家庭,不能举行吊唁、超度法会等活动。

尼师旺钦卓玛的自焚和牺牲,使得2009年以来的自焚藏人人数升至123人(其中境内藏地119人,境外4人)。而201316月,已发生22起自焚(境内藏地21起,境外1起)。已有104人牺牲,包括境内藏地102人,境外2人。
仅道孚县,到目前,在123位自焚藏人中就有4人自焚:一位僧人(次旺诺布),两位尼师(班丹曲措与旺钦卓玛),一位流亡印度的青年(江白益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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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123位自焚藏人简况——
2009227日至2013611,在境内藏地有119藏人自焚,在境外有4位流亡藏人自焚,共123藏人自焚,包括19女性。其中,我们所知道的,已有104牺牲,包括境内藏地102,境外2
目前找到并已经披露的有44自焚藏人(境内41人,境外3人;包括两位伤者、38位牺牲者、3位生死不明者)专门留下的遗言、写下的遗书或录音的遗嘱,这都是至为宝贵的证据。而每位自焚藏人,在自焚之时发出的心声是最响亮的遗言,包括“让尊者达赖喇嘛回到西藏”、“祈愿尊者达赖喇嘛永久住世”、“西藏要自由”、“西藏独立”、“民族平等”、“语言平等”等等。
1、自焚时间以及自焚地点:
20091起自焚:
227日——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发生第1起。
201114起自焚(境内藏地12起,境外2起):
31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1起。
81起——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道孚县1起。
92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2起。
106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5起;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甘孜县1起。
113起——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道孚县1起。在印度新德里1起、在尼泊尔加德满都1起。
121起——西藏自治区昌都地区昌都县1起。
20121-12月,86起自焚(境内藏地85起,境外1起):
14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3起,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达日县1起。
26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3起,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称多县1起,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天峻县1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壤塘县1起。
311起——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玛曲县1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5起,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同仁县2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马尔康县2起。并且,3月在印度新德里1起。
44起——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康定县2起(注:这两起自焚迄今未被藏人行政中央承认,原因不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壤塘县2起。
53起——拉萨大昭寺前2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壤塘县1起。
64起——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尖扎县1起,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称多县2起,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玉树县1起。
72起——西藏自治区拉萨市当雄县1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马尔康县1起。
87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6起,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州府合作市1起。
92起——北京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即住建部)门口1起,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杂多县1起。
1010起——西藏自治区那曲地区那曲县1起,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合作市2起,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5起,西藏自治区那曲地区比如县2起。
1128起——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同仁县9起、泽库县3起;青海省海东地区循化县1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3起、若尔盖县2起;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1起;西藏自治区那曲地区比如县1起;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合作市2起、夏河县3起、碌曲县3起。
125起——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1起、碌曲县1起;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班玛县1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若尔盖县1起;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泽库县1起。
20131-6月,22自焚(境内藏地21起,境外1起):
13起——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2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红原县1起。
29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1起;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2起;尼泊尔加德满都1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若尔盖县3起;青海省海东地区化隆回族自治县1起;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碌曲县1起。
35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若尔盖县1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1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壤塘县1起;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1起;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碌曲县1起。
43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壤塘县3起;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若尔盖县2起。
51起——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曲麻莱县1起。
61起——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道孚县1起。

2、自焚者籍贯(包括4位流亡藏人的籍贯,其中3位原籍在境内康地和安多,在以下记录之内;另一位出生在印度流亡藏人社区的,不在以下记录之内):
按照图伯特传统地理:安多96人,21,嘉戎3人,羌塘1人,卫藏1人。而安多藏区中,安多阿坝(今阿坝县)自焚藏人最多,为33人;其次是安多拉卜让(今夏河县)15人和安多热贡(今同仁县)11人,以及安多左格(今若尔盖县)8人。
其籍贯按照今中国行政区划——
四川省藏区61:阿坝州阿坝县33人、壤塘县6人、马尔康县3人、若尔盖县8人、红原县1人;甘孜州甘孜县2人、道孚县4、康定县2人、色达县2人;
青海省藏区26人:果洛州甘德县1人、班玛县1人;玉树州称多县2人、玉树县2人、曲麻莱县1人;海西州天峻县1人;黄南州同仁县11人、尖扎县1人、泽库县4人;海东地区循化县1人、海东地区化隆县1人;
甘肃省藏区27人:甘南州玛曲县1人、夏河县15人、合作市5人、碌曲县6人;
西藏自治区8人:昌都地区昌都县2人;日喀则地区聂拉木县1人;拉萨市当雄县1人;那曲地区比如县4人。
3、自焚者性别、年龄及身份:
男性104人,女性19。其中有21位父亲,10位母亲,遗下年幼的孩子。
最年长的64岁,最年轻的16岁。大多数是青壮年,平均年龄约26岁。
僧尼:3位高阶僧侣(Rinpoche,朱古),31位普通僧侣,6位尼师,共计40位僧尼,涉及藏传佛教格鲁派、宁玛派、萨迦派,以格鲁派僧尼居多;
农牧民:63位牧民和农民,包括56位牧民,7位农民;其中10位牧民曾是僧人,遭当局工作中驱逐出寺;4人曾是僧人,属自己还俗离寺。其中1位自焚牺牲的农民,原为藏传佛教噶举派寺院僧人;6位自焚牺牲的牧民,属藏传佛教觉囊派所在地区。1位自焚牺牲的牧民,是著名的贡唐仓仁波切的外祖父。
其他:2位女中学生;3位男学生;3位在拉萨、康区或青海某地的打工者;4位商贩;1位木匠;1位网络作家;1位唐卡画师;1位出租车司机;1位党员及退休干部;1位护林员;可以说,涉及藏人社会的多个阶层,其中这三个群体值得关注:僧侣;牧民;学生。
还有两位是流亡藏人,是社会活动人士。
4、自焚者状况:
123位自焚的境内、境外藏人中,已知104牺牲(境内102,境外2),其中77当场牺牲,24被军警强行带走之后身亡(1人在家人送往医院途中被军警抢走之后牺牲),2在印度新德里医院和尼泊尔加德满都医院重伤不治而亡,1在寺院治疗六个多月后绝食牺牲。
另有15被军警带走。其中7在中国中央电视台于20125月、12月和20132月和5月播的官方宣传片中有在医院治疗的镜头,但并未回到寺院或家中,如图人间蒸发,更多情况不明,他们是:
2009227日自焚的格尔登寺僧人扎白
2011926日的格尔登寺僧人洛桑格桑(尕尔让)和洛桑贡确(贡确旦巴);
2011103日自焚的格尔登寺僧人格桑旺久(尕尔让旺修);
2012117日自焚的阿坝俄休寺僧人桑珠和多吉嘉;
2012122日自焚的夏河牧民松底嘉。
其中被军警带走的7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明。他们是:
2012213日自焚的阿坝格尔登寺僧人洛桑嘉措;
2012527日自焚的在拉萨打工的阿坝人达吉;
2012627日自焚的玉树妇女德吉曲宗;
2012929日自焚的昌都嘎玛区农民永仲;
20121025日自焚的那曲比如小生意人丹增;
20121126日自焚的色达学生旺嘉;
2013225日自焚的阿坝德普寺僧人桑达。
其中被军警带走的1,即201228日自焚的青海省玉树州称多县拉布寺僧人索南热央,据报道他于数月前返回称多县拉布乡的家中,双腿被截肢,遭警方严密监控。
两位境外的流亡藏人在自焚后获得救治,已伤愈。
但在境外即加德满都自焚的境内藏人竹钦泽仁,于2013213日自焚,当晚牺牲于当地医院,之后他的遗体被尼泊尔政府扣留,拒绝交给流亡藏人社会依照传统西藏葬俗办理后事。326日,尼泊尔政府以“无人认领”为理由,在加德满都帕舒帕蒂地区阿里亚加特(Aryaghat)火葬场,将竹钦泽仁的遗体轻率火化,骨灰被扔弃。
两 位境内藏人(甘孜寺僧人达瓦次仁和隆务寺僧人加央华旦)自焚后,先是被僧俗藏人送到医院,出于担心自焚者被军警从医院强行带走,一去不归,后又从医院接回 寺院,由藏人们自己照顾、救治。据悉,目前达瓦次仁在艰难恢复中,但落下残疾,生活困难。加央华旦本来在恢复中,但他决意赴死,绝食一周多,于自焚六个多 月后牺牲。
5、自焚者名单:
1119位境内自焚藏人:
2009年(1人)——扎白。
2011年(12人)——彭措,次旺诺布,洛桑格桑,洛桑贡确,格桑旺久,卡央,曲培,诺布占堆;丹增旺姆,达瓦次仁;班丹曲措,丁增朋措。
2012年(85人) ——达尼,次成,索巴仁波切,洛桑嘉央,索南热央,仁增多杰,丹真曲宗,洛桑嘉措,丹曲桑波,朗卓,才让吉,仁钦,多杰,格贝,加央华旦,洛桑次成,索南 达杰,洛桑西绕,其美班旦,丹巴达杰,朱古图登念扎,阿泽,曲帕嘉,索南,托杰才旦,达吉,日玖,旦正塔,丹增克珠,阿旺诺培,德吉曲宗,次旺多杰,洛桑 洛增,洛桑次成,卓尕措,角巴,隆多,扎西,洛桑格桑,旦木曲,巴桑拉毛,永仲,古珠,桑吉坚措,丹增多杰,拉莫嘉,顿珠,多杰仁钦,才博,丹增,拉毛才 旦,图旺嘉,多吉楞珠,丹珍措,多吉,桑珠,多吉嘉,才加,格桑金巴,贡保才让,宁尕扎西,宁吉本,卡本加,当增卓玛,久毛吉,桑德才让,旺青诺布,才让 东周,鲁布嘉,丹知杰,达政,桑杰卓玛,旺嘉,关曲才让,贡保才让,格桑杰,桑杰扎西,万代科,才让南加,贡确杰,松底嘉,洛桑格登,白玛多杰,贡确佩 杰,班钦吉。
2013年(21人)——才让扎西,珠确,贡去乎杰布,洛桑朗杰,珠岗卡,南拉才,仁青,索南达杰,彭毛顿珠,桑达,才松杰,贡觉旺姆,洛桑妥美,格吉,拉毛杰,贡确丹增,秋措,洛桑达瓦,贡确维色,丹增西热,旺钦卓玛。
24位流亡自焚藏人:
2011年(2)——西绕次多,博楚。
2012年(1)——江白益西。
2013年(1)——竹钦泽仁。
(另,还有1998年自焚牺牲的图丹欧珠,2006年自焚受伤的拉巴次仁。)
补充:

17位试图自焚或自焚未成的藏人:是境内藏地的成列、多吉热丹、卓玛杰、久谢杰;其中多吉热丹在异地蹊跷身亡,久谢杰服毒自焚时毒发身亡。以及印度流亡藏人隆日多杰、次成多杰、达瓦顿珠。
220133月底,从康结古多(今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玉树县结古镇),传出一名藏人妇女因抗议当局强拆其房屋而自焚受伤的消息,但因更多情况不明,故未加入本档案中。


 ——唯色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