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30日 星期六

读《西康史拾遗》中的赵尔丰

唯色


读《西康史拾遗》中的赵尔丰

文/唯色

1990年代中期,我从拉萨去康定——我与家人住过多年的甘孜藏族自治州首府,得到了上下两册的《西康史拾遗》,是甘孜州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1994年编印的,由名为冯有志的一位旧式文人著述。

在绪论中,冯说:“西康之名,定于清宣统三年(1911)闰六月,代理川滇边务大臣傅嵩炢请建立西康省的奏折。……查边境乃古康地,其地在西,拟名曰‘西康’。”由此可见,与“达折多”被更名为“康定”一样,“西康”也是一个殖民意味浓厚的地区之名。

此书开篇即承认:“西康古无其名……系藏族聚居地区,语言不同,风俗殊异”。主要叙述清末大臣赵尔丰在康实行“改土归流”的种种“事迹”。所谓“改土归流”即殖民政策的细化,而这个词本身既含有歧视和同化之意。这些称谓都是歧视之称:土司,野番,番人,蛮子。至今在康地,仍可听到“土司”一词,当然是用汉语说的“土司”,而藏语一概说“杰布”,意为王,如德格杰布而不是德格土司。

在“改土归流”前,康区发生两个重大事件。

一是“泰宁事件”。泰宁今日属甘孜藏族自治州道孚县。当时清官员派人开采泰宁金矿,泰宁寺阻挡,四川提督马维琪率兵镇压。这与2007年在此地开采金矿,引发藏人抗议被镇压,全然是历史重演。

二是“凤全事件”。凤全是帮办驻藏大臣,准备从四川移民开垦巴塘,引起丁林寺反对,凤全拟制寺院权力、减少喇嘛人数,垦区百姓抗议,后凤全被杀,同时被杀的有两个法国传教士。赵尔丰由此上场,即所谓的“经营川边七年”。而凤全所为,如今同样重现。

赵尔丰的军队活煮藏人僧俗的大锅。
赵尔丰是山东泰安人,相似的是,前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张庆黎也是山东人,他被藏人称为赵尔丰二世。1905年,赵尔丰兵抵达折多。之前提出《平康三策》,声称由于驻藏大臣和英国人都将达折多以西“皆为西藏辖地”,故“力主改康地为行省,改土归流设置郡县”,他的意思是,这样既可以稳定四川,又可以控制接壤西藏的边境,还可以逐渐将势力伸入拉萨。

1905年6月,赵尔丰率两千军人由南路而上,经理塘,血洗巴塘。“火焚丁林寺,马踏七村沟,将正副土司及喇嘛八角等,概行斩首。”继而镇压得荣的浪藏寺。

1905年11月-1906年4月,围攻乡城的桑披寺,破城后,”拆毁庙堂,掘平城墙,寺内铜佛,亦抬出交收支局铸成铜元,充作军饷。”“斩杀亦众”。“全寺夷平”。“于是赵屠夫之名传遍边境,当时传说,谓小儿啼哭,吓以‘赵尔丰来了’,小儿即不敢哭。”其罪恶,可谓擢发难数。

赵尔丰军队遗留在巴塘的大炮。
接着镇压盐井,“毁庙杀僧”。

赵尔丰在巴塘设立的川边大臣衙门旧址。
德格王多吉僧格的后人。 
而赵本人,被提升为川滇边务大臣,其辖区东起康定,西至藏边,南抵云南的中甸,北至青海玉树,基本上就是今日的甘孜藏族自治州的范围。

赵尔丰血洗康南之后,驻扎巴塘,实行“改土归流”。首先更改了一系列地名,如将巴塘改为巴安,乡城改为定乡,理塘改为理化,达折多改为康定,皆为殖民侵略之标志。

1908年,赵尔丰兼任驻藏大臣。同年11月,带兵进军康北,从道孚、炉霍、甘孜到德格更庆,又是老一套:屠戮不顺从的藏人,招降恐惧的藏王,如德格王多吉僧格就投降,交印献地,被封清廷三品官。德格,我父亲的老家,被改名德化。属于七世达赖喇嘛的瞻对,被改为怀柔县,后改称瞻化县。

1909年,赵尔丰由岗托渡过金沙江,强迫噶厦划界,边藏在江达分界,以西属藏,以东属边。并改察木多为昌都。1910年,赵尔丰率川军往拉萨,宣布剥夺十三世达赖喇嘛的名号。不过他未能进入拉萨,概因中国各地动乱频发,令他最终首身分离的四川“保路运动”正在逼近。

赵尔丰的“改土归流”政策主要为:

1911年巴塘汉藏通婚的家庭。
1、“安置垦民”:即移民。“都是极贫佃户,自无寸土……”,给予许多优惠政策,乃最早的进藏包工队。如1906年,由四川招垦民800名,有眷属者370余人(也即400多男丁将在当地娶妻成家),分给乡城、稻城、巴塘、河口、东俄洛各200名。1911年,又招垦民1723人,有眷属者600余人(也即1100多名男丁将在当地娶妻成家),分给康定、雅江、稻城、乡城、巴塘、盐井、道孚、甘孜各县。

2、要求汉藏通婚:专门颁发《汉蛮联婚通饬》,鼓励制营汉人官兵与藏人妇女婚配,对婚配者“由公家每月发给青稞一斗,生儿育女者,一人一斗为津贴。有愿随营开垦者,所得之地,系为己有。三年后,除纳馆粮之外,免去一切杂差”。1941年,“汉人迁居西康,有行商垦户及军人在康安家者,达到四万五千余户”。

3、兴办学校:从1907年到1911年,在康南和康北创立小学170余所,师范学堂二所,蚕桑学堂一所,游牧改良所一所。要求各学校学汉文,尊孔教,忠君爱国。教材主要有中国儒教的《三字经》、《百家姓》等。赵尔丰称这是“开草昧输以文明”,将藏人视为未开化的野蛮人,而将藏人汉化、同化、奴化。

4、开矿:“川、滇边地,产金之处甚多……由官设厂……雇夫开采。”随之开路修桥架电线,看上去是引入现代化,实际是为殖民化及掠夺资源打基础。

“改土归流”强迫巴塘藏人女子必须穿旗袍,说官话,取汉名,用汉字,信孔教。
另外还有所谓的“移风易俗”,不但强迫藏人子弟学汉话,还要求藏人家族采用汉姓。至今康区有不少姓汉姓的藏人,多是那时传下来。认为藏人的天葬风俗野蛮,要求改为土葬。还要求喇嘛娶妻生子。此种种对藏文明的摧毁影响弥深。

对照今日中共治藏现实,几乎就是全盘接受赵尔丰以“改土归流”消失藏民族的手法,也因此中共西藏官员会如此褒奖赵屠夫:“……无论其本人属于哪一个阶级,其具体的手段是否正确,都应放在当时特定的历史环境中去分析、理解和把握。只要其行为是顺应了历史发展必然规律的,就应当给予充分的肯定。”


1911年,赵尔丰在成都被“保路运动”的举事兵民斩首,大快藏人心!

2014年8月

(本文为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评论,相关内容由自由亚洲电台藏语专题节目广播,转载请注明。)

2014年8月26日 星期二

图伯特寺庙顶上的那烂陀之印

桑杰嘉
图博特首都拉萨大昭寺顶上的日达曲阔

 于每一个图伯特人来说, 寺庙顶上的日达曲阔——卧兽法轮,一点也不陌生,中间为法轮,左右为牝牡野鹿,一般会涂成金色。

对于去过图伯特或者了解图伯特的外国人也对图博特各寺院大门顶上或者大殿顶上金黄色的日达曲阔也不会陌生。日达曲阔还会在不同宗教绘画艺术或者宗教仪式的装饰中出现。
而好奇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其他众多佛教国家如斯里兰卡、泰国、缅甸、越南、中国、日本等的佛教寺庙以及绘画中看不到日达曲阔。因此,我对日达曲阔产生了兴趣,想知道这个图案和雕塑来自哪里?是佛教文化中图伯特人继承过来的?还是图博特本土传统的东西?如果是佛教的东西,理论上其他佛教国家出现日达曲阔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在其他国家基本上看不到这个绘画或雕塑。

当然,学过图伯特佛教的人都知道有关日达曲阔很多解释,在不同的经典有不同的象征意义。而且,也很普遍常见的东西。但是,对于从小没有机会接触佛教经典,而被无神论洗脑洗的一干二净的我来说这是很难了解的问题。因此,我一直想了解这个问题。

日达曲阔图案
在一次去印度佛教圣地多杰丹——金刚座菩提伽耶朝圣,有机会参观了伽耶博物馆,该馆中陈列有很多不同时期,不同石料的佛像。其中在一座九世纪时期黑色石头雕刻的佛祖释迦牟尼佛像底部有日达曲阔图案。和图伯特寺院和宗教仪式以及艺术图案一模一样,当时我很激动。一是驱逐了笼罩我脑海多年的乌云——是佛教图案;二是敬仰伟大的前辈们在继承佛教文明的能力。

之后,我继续在印度佛教圣地朝圣,离多杰丹较近的另外一个圣地是[Nālandā]。那陀古印度佛教寺院及学中心。有学者认为是世界上第一所最大模的大学,位于今印度比哈邦巴腊地方。据原是迦牟尼的大弟子舍利弗生及逝世之迦牟尼亦路此地。
“那陀大寺众圣僧”既“室利那陀摩诃罗僧伽”之印

5纪兴建的古那陀是伯特佛教之源伯特学者前往那陀学佛教文化,邀多位那陀著名成就者前往伯特弘法,如那陀十七位大班智达(梵文音伯特语大学者之意)中,寂师,公元8。瑜伽中始人,曾任那讲师,著《中严论》。邀去伯特弘法,建桑耶寺,建僧,奠定了伯特佛教基莲华戒大公元8。寂弟子,随伯特弘法;阿底峡大980-1051年。遍学四部三藏教典,通达各派持戒行法。造《菩提道灯》,提倡三士道次第。入伯特弘法,翻梵藏佛立噶当派;以上大成就者都先后前往伯特弘法,而且最都是在伯特寂,些都明了伯特佛教与印度纳兰有着非常密切关系,也明了伯特佛教的那佛教。另外,伯特大译师们大量翻了那陀学者著,如那陀住持包括龙树、无着、世那、法、戒、法称等等造著的典至今没有承学、修行。因此,感恩大学者佛教作出的献第十四世达喇嘛尊者著有那陀十七位班智达祈文。
鹿野苑石柱上的雕刻
的那陀寺模宏大,曾有多达九百万卷的藏代学者出,最盛有万余僧人学者聚集于此,教1500名,精通三藏的达1000多人。那陀不是研究佛学的重要地方,也是培养佛学家和佛教徒的重要所。里不但成为讲经说法、学佛法的所(每天都有一百多个讲坛),而且是研究因明、声明、医学、天文算、工巧学、学等的地方。七世纪时已成全印度瞩目的大乘佛学中心。

陀遗址石柱上的雕刻图案
1193年突厥人巴克赫提亚尔·尔积Bakhtiyar Khalji兵侵占那陀寺,寺院和图书馆遭受重破坏,从此那陀寺失去昔日的光,并渐渐忘,墟。据,当时约900万册的藏被持了六个月。

陀遗址
1861年开始,那陀寺院迹被陆续挖掘,已掘出8座大型寺院,4座中型寺院和一小型寺院。8大寺按南北方向一字排列,大朝西。大寺每9僧室,恰如义净所述,中寺每7僧室,小寺院每5僧室。 出土了多件精美的佛教石雕,有些石雕只有拳大小,上面雕刻的佛教故事却异常细腻精美。此外出土了像、铜盘和印章等。

使为兴奋不己的就是出土的那陀之印刻有梵文的“那陀大寺众圣僧”既“室利那陀摩诃罗僧伽”之印。其印非常陋,材料,并不大,形。分案和文字分成上下部分,上部分是案既日达曲——,下部分文字梵文“那陀大寺众圣僧”既“室利那陀摩诃罗僧伽”,中间为法轮,左右为牝牡野鹿。

陀遗址
因此,可以得知日达曲阔是佛教文化中具有非常重要的象征意义,不然,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陀寺院的印章上。(其象征意等不在此描述,另看伯特佛教料)
陀遗址

而使我惊不已的是伯特的祖辈们千山万水来到酷的印度平原上,不了佛教正统经典、邀印度大成就者前往西藏弘法。而且,在吸收佛教文明如此深入,从哲学理到宗教信仰,从艺术到医学算。甚至,不仅继承了其他任何国家和民族没有传承的日达曲,而且,雕塑在寺院之。具有敬仰、膜拜、以及可以确认为陀佛教承独一无二的承者和持那陀大印者!

陀遗址
个意,其实图伯特前辈们的心愿基本已经实现了,伯特佛教当今是唯一完整承并发扬光大的那承,而且,只有伯特佛教典能完整的诠释和修行那陀十七位大班智达为主的大智者们典。所以,伯特前辈们把那陀之印雕刻在雪域寺院之顶上,其象征意义非凡,而且图伯特的晚辈们也没有辜负陀大智者的期望,如今把那承撒播在全球。
陀遗址上的石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