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牛糞的姑娘

才旦嘉作 　桑杰嘉譯

才旦嘉

你是無邊的沙漠，
咆哮的暴雨淹沒不了你；
你是巍峨的雪山，
呼嘯的狂風散裂不了你；
你是滾滾的黃河，
沈沈的落雪不能把你凝在冰縫裡；
你是拾牛糞的姑娘！
我夢裡飛舞的小鳥！
我們失去的世界，是我們的童話？
我們找尋的太陽，是我們的夢幻？

你的愛如柔淨的雪花，
飄灑在我的日子裡，多迷人
你的慈愛像燦爛的花朵，
綻放在我的季節裡，充滿幸福啊！
你的愛繁星般耀動，
閃爍在我的天空裡很美麗！
你的愛似燃燒的火焰，
我，拾牛糞的姑娘
雙眼眺望江河的那邊，
山坡雲霧波湧，
心裡悲愴悸動。

在世間，有一座美麗的聖山
──願就是你！
在世間，有一片綴飾花兒朵朵的草原
──願就是你！
每一次，火的雨狂虐時
您似楚楚憐愛的小鳥，撲翅飛向何方？
你像殘退凋枯的樹葉，飄零散落何處？
你如無跡的白雲，融入何處？
當火雨肆虐，
我多麼盼望和你一起觀賞明潔淨月。

白雲似鳥兒，飛去；
太陽像客人，遠離。
心啊！心！我拾牛糞的姑娘，
夢見你，在雜亂叢簇的草原
步履蹣跚，獨行；
夢見你，在喧鬧交錯的路口
被瘋狗團困，吠咬。
我拾牛糞的姑娘，
夢見你在悽涼的天葬台骼骷似地散落
我拾牛糞的姑娘，
夢見你如丟失吉曲河〔拉薩河〕的
鴛鴦盤旋在
黃昏的山頂；
心啊！心！
黑夜裡，我是貓頭鷹。

遠方，如思念一樣遙遠遠方，
像夢一般，漆黑！
拾牛糞的姑娘，飛舞在我夢中的小鳥，
八月最後的清晨，
我倆並肩騎馬的人生，
像花兒一般乾枯，而哭了又哭；
我倆手牽手同行的理想，
模模糊糊──我們彼此安慰。
我倆的心與心溶合，是那
遠方，如思念一般遙遠的遠方；
遠方，眼前的道路同樣折曲。
拾牛糞的姑娘，
愛的火山。

在寒風歇息處，
默默凝視你的方向，
你的眼淚，為我的人生彩繪；
你的長嘆，喚起了我生存的力量。
當我再次搖晃亂零的腳步
在寒風停棲的地方時，
枯黃的樹葉，
如同自由遨翔的鴿子，飛起！
小鳥啊！何時盼見？
你哼唱著那首旋律悅耳的曲調，
飄向盛滿花香的季節？
小鳥啊！何時聆聽？
你蹈舞著手拉手旋躍的曼姿，
飛轉在高高的空中。
在這空淒清冷的冬季裡，
請不要向人訴說，遠方的故事。
你，唯獨恆久浪游，
世界失去了色彩；
思念的詩歌失去了格律。

這個空疏冷淡的冬季，是你嗎？
請你像春天一樣，睜開雙眼吧！
我願獻一首讚美詩；
我願留給你一幅美麗的風景；
我向你傾訴愛。
拾牛糞的姑娘，我夢中的小鳥
雖然這個冬天很漫長
千萬向別人訴說，遠方的故事。

失眠的春神說：
你夢中的小鳥，飛往山坡那邊的時間到了！
（我多少回哭醒的悲泣，
我眼眸裡長吁的哀嘆，
你聽見否？）
綿綿寒雨，濕滲了你的蒼白臉龐；
絲絲冷風，吹飄了你的綠薄頭巾。
我摘下一株心兒珍藏的花朵，
隨著流向你的藍湛山澗的流水──寄給你，
你看見否？
如果那是赤子的孺慕，
那是沒有偽裝的感覺，
現在我，合閉沈困的雙眼
為你啊，坐在我回憶的寶榻
拾牛糞的姑娘，
山間獨行的牡鹿。


牛糞在西藏自古以來就是炊事和取暖的燃料。牛糞對西藏人非常重要。拾牛糞的人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