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色：沒有沉重壓迫藏人豈會自焚？

作者:法廣

中共十八大已經落幕多日，但是中國藏人自焚的事件看來還 遠沒有結束，就在十八大召開的前後，從11月4日至11月20日，就有十六名藏人自焚，十八大會議期間也是藏人自焚的高峰期。按照中國官方的說法，這些藏 人是在海外勢力的煽動下，試圖以自焚來吸引國際輿論的關注。西藏自治區人大常委會主任向巴平措近日在十八大記者會上就表示說：西藏寺廟的僧人沒有一個自 焚，有人說西藏在燃燒，而我認為西藏並沒有燃燒。那麼，向巴平措所言是否屬實？甘肅、四川藏區的自焚人數為什麼要大於西藏自治區的自焚人數？藏人自焚的主 要原因是什麼？自焚藏人在行動之前都留下了一些什麼遺囑？西藏流亡政府以及達賴喇嘛曾多次呼籲藏人停止自焚為何卻得不到響應？ 我們為此採訪了十八大期間被流放到拉薩之後剛剛返回北京的藏語作家唯色。 唯色：我們是從2009的二月開始算起，到2012年的11月20日，西藏境內已經有80人自焚，加境外的三人，總共有83人。這是一個十分驚人的數字。 而且自焚的藏人甚麼社會階層的都有。剛開始的時候主要是僧人，現在已經發展到什麼階層的都有，從農民、牧民、出租車司機到作家，什麼人都有。其實藏人為什 麼自焚的原因是十分清楚的，如果沒有過於沉重的壓迫的話，藏人怎麼會去自焚呢？那麼，這個壓迫他在每天的日常生活中，在精神生活以及宗教生活中都能夠感受 到，這種壓迫當然是來自中國政府的各類政策。這種壓迫迫使藏人做出反抗。我一直在做藏人自焚的記錄，我在做記錄的同時也一直在思考藏人為什麼自焚這個問 題，對我來說，藏人自焚是2008年藏區抗議的延續，2008年的抗議活動被大規模的血腥鎮壓，現在還有人被關押在監獄裡。2008年是一種群體的抗議， 後來，藏人的抗議行為就轉變成為一種個體的自發的行為。事實上，包括2008的群體抗議活動，都是藏人自發的活動，都是同藏人自己的生活處境所迫。而中國 當局總是指控以達賴喇嘛為首的境外分裂分子操縱藏人，這些指控完全是毫無根據的，也是十分荒謬的。這是中國政府勉強找出來的一個用來應付的理由，因為這麼 多的藏人自焚抗議，也使北京十分難堪，所以，他們才編造出這麼一個理由。 法廣：那您怎麼解釋為什麼在中共十八大期間會是藏人自焚的高峰期？中國官方的指控難道完全是空穴來風嗎？ 唯色：應該是空穴來風吧！如果不是空穴來風的話，既然他們明確知道是境外指導下的自焚活動，那地方當局為什麼又要發出一個通告說，誰檢舉自焚，誰就可以獲 得獎賞？既然當局事先知道是有人指使，那又何必指望藏民來檢舉？況且被當局指控的一方，也就是達賴喇嘛和西藏流亡政府這一方都已經多次呼籲藏人不要自焚。 至於，達蘭薩拉給自焚藏人做法事，這是藏人的傳統，一個人去世了，舉辦法會是對死者和生者的最大的安慰，所以這是無可指責的。 法廣：您近日好像透露說，藏區地方當局強迫藏人簽字畫押，保證不會自焚，有這樣的事嗎？藏區有人響應嗎？ 唯色：目前看到的是在青海同仁縣，因為該地區已經有十二人自焚，所以地區政府就要求村民簽字畫押，保證不自焚，不知是否有人響應。 法廣：西藏自治區人大常委會主任向巴平措近日在十八大記者會上就表示說：西藏寺廟的僧人沒有一個自焚，有人說西藏在燃燒，而我認為西藏並沒有燃燒。您對此有什麼評論？ 唯色：向巴平措的說法是十分狡猾的，他作為西藏自治區的官員，他把西藏鎖定在西藏自治區。他認為發生在自治區以外的自焚同他沒有關係。其實，就是西藏自治 區內部也有多人自焚，比如說在昌都地區以及那曲地區，就是在拉薩也發生過。但是，對西藏自治區的官員來說，發生在藏區的自焚是外來的，不屬於本地的，這種 說法也是十分荒謬的。無論如何，現在在中國境內整個藏區，除了雲南的藏區似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生自焚事件，五省區裡面有四個省區都有自焚事件發生。而且 最近十七天裡面，就發生了十六起自焚事件。對我們來說，都是非常痛苦的事，我們都在自問，應該怎麼辦？就我自己而言，今年三月我曾經與兩名藏人，一位是美 國的高僧阿嘉仁波切，另一位是西藏的一名藏人作家聯合發出呼籲，呼籲藏人不要自焚，我們的意思是藏人本來就不多，應該無論如何必須保留生命，但是，顯然， 我們的呼籲是無效的。外界有很多人說達賴喇嘛應該呼籲，其實達賴喇嘛已經呼籲過很多次，但是也沒有用。我現在這樣去理解，藏人自焚就是一種自發的抗議方 式，就像2008年一樣，我們難道可以說，08年的抗議也可能不發生嗎？ 法廣：您收集了許多自焚藏人的遺言以及遺書，這些遺書上都寫著什麼呢？ 唯色：藏人在自焚的時候一般都會呼喊要求「達賴喇嘛返回西藏」以及「西藏自由」甚至「西藏獨立」等口號。從我收集到的十九位藏人的遺言和遺囑來看，其實裡 面有很多對民族未來的期望，也有對自己族人和親人的期望，也有對當局的很直接的批評。這些對我們來說都是十分珍貴的資料和證據。從這些資料上我們作為觀察 者或研究者都能夠看出藏人自焚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吸引國際社會的關注，他們的抗議活動並不是針對外界的，而是針對西藏內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