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傑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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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孟戈特難民定居點這塊碎片上沈醉了數日後,開始恢復工作狀態。
這幾年來,我除了在辦公室上班外,我基本上沈浸在第一代流亡藏人的悲慘經歷中而無法自拔,而且,越陷越深。因為,我認識了兩個瘋狂的華人學者,我 們試著在進行一項沒有多少人注意和感興趣的歷史挖掘工作。把每一滴淚,每一滴血和一個個遠離我們的靈魂重新組合,為歷史重新命名、定格和宣佈真相 -----最終揭露中共的謊言以及犯下的種種罪惡。
又是一個筋疲力盡,拖著腿回房間的傍晚。
遠遠看到我房間前站著一位僧人,“喇嘛城市”的特點是你無法不見僧人。所以,我沒有太注意。走近時才發現是諾布,白胖的身體在絳紅色的袈裟裏顯得 更加的莊嚴,而且煥光散發。除了流亡歲月和研習佛法的足蹟----額頭那條很深的皺紋顯得更深了些外,他依然很帥。我們握手問候後,請他進房間。我們相互 介紹著各自所熟悉的情況,還有回憶了初中三年的美好且非常艱苦的生活。
諾布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學,他是我們縣四溝地區的學生所以住校。我家離學校很近所以是走讀生。初中時期諾布是我們班三十多名學生中個子最小的,不過他的藏文非常好,是我們班的尖子。而且,他擅長歌舞、朗誦詩歌等。也很調皮,喜歡和我們班的女生們打打鬧鬧------
在學校時,我們之間沒有特別的故事,我們共同的愛好是----吹牛,所以,也有很多時間在一起。但是,我們之間總是有著某種緣,初中畢業的那一 年,有一天早晨我去上學,母親駕馬車送我去車站。我們離縣城比較遠,當時,也沒有計程車之類的,只能由家人駕馬車送。天還沒有大亮,我們走到半路時,看到 前面有個人背著大包步行,母親就讓那個人上了馬車。上了馬車才知道是諾布,我問他去那裏。他說去塔爾寺。我就沒有多問,但是,母親一直在追問去塔爾寺幹麼?最後他才說:“出家當僧人”。當時,我有點驚訝外沒有多想。到了車站後,我們就分手了。
我流亡印度不久,我初中同學央吉也流亡到了達蘭薩拉,在初中時她是我們班大姐大。不僅個頭高,而且,性格很像男孩。她通常和我們班那些大男孩玩,有時會“欺負”我們這些小男孩。說實在的我當時怕她三分。央吉談到諾布的印度南方哲蚌寺。
有一年冬天,我下班匆匆回家的路上碰到了諾布。我們談了很多,更多的是回憶我們當初的學習,追蹤同學們後來的生活等等。當然,我們彼此的祝福和鼓勵是最不可少的主題------因?,我們是遠離西藏的小碎片。
之後,我們隔幾年就會見到一兩次面。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2006年,我去佛教聖地菩提迦雅朝聖時,我們再次相遇,那次的朝聖之旅中,諾布基本上我們三十多人的導遊和翻譯。他的印度語非常好,和我比較他的簡直是地地道道的印度人。那次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面。
最近,我到哲蚌寺時,他正好參加“格魯大考”。這對於一個學習佛教的西藏僧人來說非常重要的一件事,當僧人在三大寺某寺院學習完所有的課程之後, 將會參加三大寺統一的考試,而且,這個考試要連續五年,五年考試都通過後才可以拿到“格西拉仁巴學位”。這個考試非常難,不僅有辯論還有筆試。今年印度三 大寺上萬僧人中參加格魯大考的只有五百多人,在印度南方孟戈特難民定居點甘丹北寺舉行。所以,我就沒有打擾他。
今天,他的考試結束了。回來後知道我在這裏就馬上過來找我。
孟戈特的服務行業條件相對于達蘭薩拉確實比較差,“市中心”----第三營地有幾家餐館就算最好的。只有幾樣很簡單的菜----當然不缺大塊大塊的牛肉。
如今的諾布已經不再是小個子了,個頭超過我,而且,白胖白胖的。用我朋友的話來說是:莊嚴、煥光散發、標準的智者相。
諾布在他的僧舍用韭菜做饃饃---包子招待我們。他和朋友們早已把饃饃做好了,然後在一次又一次地煎。我和朋友瘋狂的吃,因為,這是在孟戈特最美的一餐。
因?,我的朋友是地道的漢人。當然,有很多問題要問。就像之前我的一個西方朋友來到哲蚌寺就想不通的說:“三千多青壯年生活在這裏,沒有一個女 人。而且,也看不出他們性壓抑的樣子。反而,個個臉上表現出快樂和天真,真的奇怪!”。我的朋友也有諸如此類問題。她問“現代社會如此發達,如手機、電 腦、網路、汽車等等。你們為什麼還會出家?”幾位僧人相互看了看後,諾布答說:“我們的追求不是生活,而是解脫。所以,我們出家的。”朋友聽了還是有一點 無法理解的樣子。當然,僧人們還在很熱情地招待著我們,室內的笑聲和外面的讀書聲融合在一起,回蕩在西藏的碎片----孟戈特難民定居點上空----
時間如流,訪問馬上就結束了。我們要返回達蘭薩拉了,諾布和朋友們爭著要送我們去浩麗火車站。我戀戀不捨地離開了這塊碎片----孟戈特難民定居 點。上車前我默默地祈禱這裏的一切平安,幸福!也心底了說了一聲:“我還會回來看你的----西藏的碎片”。為了留住美好的記憶我一路狂拍著錄影,希望拍 下這塊碎片上的每一個人和每個家庭,甚至每一根草----熱愛西藏,也熱愛每一塊西藏的碎片。更何況,這裏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個根樹木上都有我們前輩們的 生命和希望-----
火車從印度平原的南部向北方緩緩駛去------我的心越來越沈重,如同離開西藏一樣。無法放下那裏的一切,特別是前輩們的每一個血和淚的腳印。此時此刻,我只能默默地祈禱,如同祈禱西藏、祈禱父母兄弟一樣祈禱孟戈特和那裏的兄弟姐妹們---紮西德勒!
2010年10月31日達蘭薩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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